《南宋书院的大学精神研究》:
南宋书院以儒家义理作为自己的信仰,不仅在于选择对象自身的文化品质,而且还在于南宋书院师生这个接受者的现实需要。儒学受辱由来已久,北宋泰山书院学者孙复《儒辱》日:“儒者之辱,始于战国。杨、墨乱之于前,申、韩杂之于后。汉、魏而下,则又甚焉。佛、老之徒横于中国,彼以死生祸福、虚无报应为事,千万其端,绐我生民,绝灭仁义,屏弃礼乐,以涂塞天下之耳目。天下之人,愚众贤寡,惧其死生祸福报应人之若彼也,莫不争奉而竞趋之。观其相与为群,纷纷扰扰,周乎天下,于是其教与儒齐驱并驾,峙而为三。”①面对各家学说的挑战,南宋书院学者认为,诸多学说中只有儒家义理适合国情,维持正常的人伦秩序,促进社会的稳定发展。大学的信仰选择也是这样。真德秀说:“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学,君子当尽心焉。若舍此而专治乎异端,岂不有害邪?”②他的巨著《大学衍义》强调:(1)大学必须要认清杨朱、墨翟学术之弊害。儒学主张“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爱非不普遍,而其施有序。战国时期,墨翟主张“兼爱”,杨朱主张“为我”,皆与儒学相异。孟子批判杨、墨,以为墨翟“兼爱”是“无父”,杨朱“为我”是无君,无父无君是禽兽也。真德秀站在孟子的立场上解释说:“事君则致其身,杨朱但知爱身,而不知致身之义,故无君。立爱必自亲始,墨翟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大抵正道、异端相为消长,杨墨之道不息,则孔子之道不明,而奸言邪说得以诬罔民听,塞绝正理,正理绝灭,不惟禽兽食人,人亦将相食。此孟子之所以惧而不容不辩也。”③(2)大学必须要认清法家之学、纵横家之学之弊害。在先秦,商鞅、申不害、韩非等法家人物倡导“刑名之学”,而苏秦、张仪等人倡导“纵横之学”。商鞅相秦,废井田而开阡陌,以权术欺邻国,在国内以苛法治国,杀人无数,刻薄少恩。申、韩之术与其类似。苏秦、张仪逞口舌之辩,纵横捭阖,倾乱人国。此五人虽一时富贵,但其学术危害社会民生,皆非正道。(3)大学必须要认清道家老聃、庄周之学之弊害。老子之学,有其合理因素,如“慈”、“俭”、“无为而治”等,对汉初休养生息的政策制定发生了影响,取得了积极的成效。其学说的其他思想内容也为养生家、兵家所借鉴和吸收。但其学以事物为粗迹,以空虚为妙用,庄周因之,以荒唐缪悠之辞哗众取宠,为后世清谈家所仿效,乃至误人家国。老子之学的合理因素,虽然有可取之处,但已为儒学之所有,而其弊端则有不可胜言者。(4)大学必须要认清神仙之说之弊害。神仙之说,始于战国,谓人服食长生不死之药,即可以成为神仙。秦始皇遣人求之而不验,汉武帝复求之,又不验。秦始皇、汉武帝皆一世英杰,绝非庸才,然长生不死之欲一动乎念,遂为方士愚惑,虚耗国力,终一无所得。(5)大学必须要认清谶纬之说之弊害。谶纬之说,起于西汉哀、平之间。王莽摄政,假称上天符命,以行其篡代之谋。其后谶纬之说大兴,皆假称符命。汉光武帝亦应符命而起兵并登上天子宝座,他对谶纬之说更崇信而表彰之。当时桓谭上疏推波助澜。对此,真德秀说,谶纬者,邪说也。(6)大学必须要认清玄学清谈之误国。魏正始中,尚书何晏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王弼等人竞为清谈,其学崇尚玄虚,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六经为圣人之糟粕。朝野士大夫争效其说,遂掀魏晋玄学清谈之风。何晏、王弼之徒设为玄虚之论,视事物之有形者皆为刍狗,是非成坏一不足介意,于是臣不必忠,子不必孝,礼法不必事,威仪不必修,唯空旷无心不为事物染著者乃为知道。其始以之自利其身,其终以之贻害于国。盖自晋及梁,其乱亡如出一辙,皆学老庄氏而失之罪。推原其本,是亦老庄之罪也。然则有天下者,惩魏、晋、萧梁之祸,其可不以尧、舜、周、孔之道为师哉?(7)大学必须要认清佛教之误国。真德秀说,佛教之学大抵以空为宗,谓世间万物皆为因缘假合,而无自性。其学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轮回转生,其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尊尚修证佛法,以至为佛。其学善为宏大之言,颇能吸引信众。魏晋以后,其学渐盛。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次入佛寺为厮役。由于其溺于慈爱,法禁松弛,王侯子弟多骄淫不法,以致国是日非。其后侯景作乱,梁武帝竞被逼饿死台城。事佛求福,乃更得祸,此亦一大历史教训。对此,真德秀说:“盖尝论之,使仙而可求,则汉武得之矣;佛而可求,则梁武得之矣。以二君而无得焉,则知其不可求而得也明矣。纵求而得之,虚无荒幻之教不可以治诸夏,山林枯槁之行不可以治国家,况不可求邪!汉武贪仙而终致虚耗之祸,梁武佞佛而卒召乱亡之厄,则贪佞之无补也又明矣。……帝之所学者释氏也。释氏以天伦为假合,故臣不君其君,子不父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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