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之前都是人生》:
餐桌并不是一直对我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青少年时期我把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马里奥兄弟”和麦片,直到快成年了,我才明白餐桌的重要性。当时我飞到缅因州和姐姐温蒂一起住,那是个田园诗般的沿海村庄。温蒂比我年长二十岁,嫁给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医生,两人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很淘气。食品合作社和农贸市场开门的时候,温蒂每两天会去一次,买回好几蒲式耳的农产品、牧场散养牛的肉、本地的奶酪,还总会有适量的法国葡萄酒。她每晚都亲自下厨,还会花好几个小时待在厨房里。很显然,她十分热爱从购物、烹饪到为家人奉上美食的整个过程。我对此非常着迷,几乎每天下午都坐在厨房柜台边上和她讨论哲学和灵性的话题,或者向她讨教烹饪的技巧。在此之前我从未体验过类似的晚餐仪式。我们打开一瓶好酒,掰一块手工制作的面包,聊我们一整天的经历。这是人类最古老、最简单的仪式,我彻底爱上了它。我得到了被关注、被理解的感觉。我们争吵过,辩论过,也哈哈大笑过,我们聊过性和毒品,也聊过俗世和灵魂。
在进餐的时候聊天,首先“开口”的是食物。人们带着爱与关怀烹饪出来的食物,会拥有一种独特的甜香。不是某种香气,而是一些你遇到就会识别出来,难以定义的东西。这就是家庭烹饪的力量,是刚出炉的面包的力量。当你仔细地准备晚餐,花时间挑选食材,即使是最简朴的一餐,它的味道也会告诉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我们很安全。萨拉·威廉姆斯(Sara Williams)创办了一家死亡餐馆(Death Café),算是一个俱乐部,位于北卡罗来纳州教堂山的郊外,人们可以聚在这里一边讨论死亡,一边享用从甜点到墨西哥菜的各类美食。她是这样说的:“谈论死亡的时候,吃点东西会比较好,食物能提醒你还活着。”
一起掰面包象征着人们彼此的联系,在圣餐礼中还代表更多灵性层面的联结。正如维塔斯临终关怀医院的医学主管最近说道:“过去有一场著名的死亡晚餐,到场的人包括一个知名的激进思想家以及他的十二名门徒。他告诉他们自己时日不多,并详细指示门徒如何处理遗体、如何在他身故之后传播他的教义。”
政敌也能坐下来共进晚餐。历史的重要时刻多次出现在精心准备的晚宴餐桌上。1790年6月,托马斯·杰斐逊、詹姆斯·麦迪逊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就是在餐桌上讨论了美国未来的金融体系,确定了美国的首都。几千年来,餐桌一直是最小型,却又最高效的文化引擎。海明威在格特鲁德·斯泰因家的餐桌上遇见了毕加索,碰撞出了一场名为“立体主义”的艺术运动的火花;纽约州北部,塔克西多帕克的晚餐孕育了雷达,这是堪称帮助盟军取得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最重要的发明;月光社的科学精英们,一月一度聚集一堂对氧气的发现大加辩论和修正;弗吉尼亚·伍尔夫、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和他们的朋友们——也就是后来知名的布鲁姆斯伯里团体——每周相聚在餐桌边,不仅推动了现代文学兴起,还催生了我们经济学的支柱——凯恩斯经济学。如果继续向前追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在古希腊满是珍馐美馔的会饮,可以被视为民主以及我们法律体系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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