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传统家教文化研究》:
在社会动荡不安的年代,无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享有特权的世家大族、士大夫,还是平民,都有种不稳定感。加之学校教育的无法连续,他们深感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最具有典型意义,莫过于《颜氏家训》的作者颜之推。他一生共历四个朝代,在奔波流离中亲身经历了人生一幕幕惨剧,感受到全身保命的重要性,并痛定思痛,思考如何使他们家这个名门望族能够趋利避害,继续绵延不致没落。正如他在《颜氏家训》中说:“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并以“耻涉农商,羞务工伎”的士大夫和“因家世余绪,得一阶半级,便自为足,全忘修学”的人为例,通过这些人遭遇的“长受一生愧辱”①教育子弟勤勉学习,引以为戒。这也是他撰写《颜氏家训》的动机和目的,可代表当时士人的一般心态。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主要选官制度——九品中正制,强化了门第观念,对家教文化的兴盛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九品中正制品第人物主要是依据德才与家世。虽然九品中正制确立之初的本意,是为了加强中央政府对选举用人大权的控制与把握,同时调动不同社会出身的人们的积极性,改变了东汉以来豪门名士操纵察举的局面,但是,随着世族门阀大地主势力的日益膨胀,各级中正官把持选举用人的大权,他们品评人物不重视才能品德,只重家世门第,甚至发展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地步。门第界限分明,九品中正制演变成了以家世出身作为品评的唯一标准,也就是按门第高低来取士。这反过来刺激了世家大族对门第的看重,使得士人更加注重家世门第的塑造与保持。因此,在社会动荡、官学衰微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在九品中正制的刺激下,要使自己家族在政权中保持不败之地,就必须整齐家风,保持良好的声望,同时凭借其学术素养保持门第,所以世家大族都十分重视子孙成长,把自己的为学之道、为人处世之道等真实地记录下来,叮咛嘱咐,言辞恳切,甚至把言论编纂成为书籍以使流传后代,因此,这一时期,诫子书层出不穷,家训、家诫兴盛起来。
文化条件在家族的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有时甚至能起决定作用。正如颜之推在《颜氏家训·勉学》中所说:“自荒乱以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晃,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虽有夸张,但所说培养子弟的文化修养对于获得和维持家族门户地位的重要性,却无疑是正确的。所以,由军功迈人士族行列的寒族,在取得政治地位后,也注重对子弟学术素养的教育;少数民族统治者在掌握政权后,也竭力教育子孙学习汉族的儒学,来维护其统治。
无论在何种形势下,魏晋南北朝时期士人对门第都是非常看重的,这种心态也就决定了士人对家族内子孙教育的态度,正如钱穆先生曾指出的:“当时门第传统共同理想,所希望于门第中人,上自贤父兄,下至佳子弟,不外两大要目:一则希望其能具孝友之内行,一则希望其能有经籍文史学业之修养。此两种希望,并合成为当时共同之家教”。也可以说,对门第前途的期望与忧虑是导致士族家教空前受到重视的根本原因,家教文化的繁荣也就成为必然。
东晋时期,士族正处于发展的上升期,门阀土族政治使得土族有很高的政治地位,经济上也有足够的保障,生活安逸稳定,因此玄学的无为思想就被他们自然地接受下来。这实际上也是维护现有政治格局的一种思想态度,因为“无为”在政治上就是君王、百官、万民各任其事,各安其分。东晋时期,政治领袖王导和谢安都以无为著称,谢安在家教中也是推崇玄学政治理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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