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吴兴沈氏文化世家研究》:
谢安出仕,有不得已的苦衷。谢万北伐兵溃、失去家族门户豫州,负有“安石不肯出,天下苍生何”盛名的谢安,年四十余,东山再起。“盖六朝都建业,吴兴为便郡,其所授者,非名贤即贵戚者也。”①与谢安为至交的书圣王羲之,是从吴兴郡任上走入朝廷的。谢安要巩固父兄辈打下“新出门户”的社会地位,就必须治理好吴兴郡。吴兴郡地理特点水网密布。宝鼎元年(266年)吴末帝孙皓诏设置吴兴郡,除政治上为“镇山越”使“吴国兴盛之义”外,更主要是依据东西苕溪水“悉注乌程”的地域特点与水流特征的。东晋帝都建康与吴兴郡有水路、陆路相通,为朝廷近畿的“股肱之郡”。
吴兴郡地沃民丰,一岁称稔,穰被京城;时或水淹,数郡为灾。地势低洼,易发水灾。东吴筑青塘、皋塘、孙塘等水利工程,疏浚围护。东晋也下了功夫,晋成帝咸和年间开漕渎官渎,运送兵粮。晋穆帝永和初年,殷康开荻塘,筑堤岸。永和四年(348年),王羲之出任吴兴郡,遇水患,采取措施修堤筑坝而受到百姓拥戴。事后,与僚属登临欧余山(又名欧亭山)远眺,东南沃野平畴千里,北面震泽(太湖)碧波万顷,西面郡治建筑鳞次栉比,遂在山巅修建乌亭,以志其游。永和七年(351年),迁任会稽内史,百姓改称为升山,纪念造福一方的郡守。
新郡守不在府内理政事,扛着鱼竿登升山。姜太公直钩垂钓在渭水边,山上能钓鱼?亘古未见的怪事,吸引着一群群的好事人。“取我衣冠而著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从之。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闻而死,谁其嗣之?”谢安有“洛下咏”的美称,弱冠人王导府,官佐著作郎,谍报奏疏援笔便成,引起异议,遂以痼疾辞归,多次拒绝朝廷征召,隐居东山二十余年,兰亭曲水流觞,名声极盛。吟诗是谁所作?为何在此吟诵?提出的问题蕴藏玄机,吴兴郡人好吟诵,吟诵沈充《前溪曲》,表达相思之情。对郡守之问,却陷入了沉默。
沈警排众独出,侃侃而言:两首诗出自《左氏春秋》,郑国子产为政作丘赋,国人不理解,前后赋了两首诗。前首诗是“从政一年”出现的,从政受到种种阻力,甚至有人要诛杀。后首诗是从政三年出现的,政绩赢得百姓信任,担心贤相累病。谋杀到担忧,郑国百姓的歌谣,两种截然的心理,说明国相子产从政是成功的。
沈警的阐释,可见学通了《左氏春秋》。并指出郡守言行的目的:不在垂钓,在于运用世人好奇心理,突出治郡的为政措施。未雨绸缪,学春秋贤相子产,为民分忧治水,又担忧人力财力。这引起谢安的极度重视,也有了江左豪右沈氏支持。吴兴城西开西官塘,灌溉良田,方便了交通,百姓称为“谢公塘”。
在谢安的治理下,吴兴郡出现了经济发展、喜吟诗书的兴旺景象。公务闲暇,谢安谢玄叔侄与沈警,沿苕溪水路入西塘,游太湖,临船垂钓,弃舟上升山,乌亭中研读《左氏春秋》,就南北对峙形势,围绕弱强胜败,各有看法。谢安叔侄以晋成帝咸康五年(339年)与晋康帝建元元年(343年)庾氏兄弟北伐、晋穆帝永和五年(349年)褚裒北伐、晋穆帝永和八年(352年)殷浩北伐等,强调“弱胜强”是历史的巧合。沈警以正在河洛之地与胡羯周旋的沈劲为例,“自募壮士,得千余人,以助祐击贼,频以寡制众”①。所言既为事实,也在为沈氏世家“尚武”争得门楣之荣。这充实着谢安“莅政和靖”的内容,为后来的淝水之战做了铺垫,沈警也赢得了侨姓大族的敬重。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