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学·心学·实学的统一:王阳明《论语》学研究》:
第四节 超越权威
其实,不重训诂和不拘定解的特点就已经决定了王阳明在解注《论语》时,注定要并且能够突破和超越权威,这里所说的权威主要是指孔子和朱熹。孔子被儒者尊为圣人,列为权威自不必说,朱熹是理学的集大成者,后来他的学说也被官方奉为儒学正宗,元仁宗皇庆二年(1313)还规定科举考试必须在“四书”内出题,发挥题意也要以朱熹所著《四书集注》为依据,朱熹也因为《四书集注》地位的提高而成为权威。在明代,朱熹的《四书集注》成为官定教材,朱熹对《论语》的注解成为不可超越的范本,据《年谱》记载,至王阳明时,“晦庵之学,天下之人童而习之,既已人人之深,有不容于论辩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王阳明时代,朱熹把持着对《论语》的解说权,朱熹的权威地位甚至比孔子还要高。在这种学术背景下,突破并否定朱熹也就意味着挑战权威,甚至比超越孔子本人还要困难,但王阳明本着弘扬圣学的目的,虽尊重朱熹,却并不苟同于朱熹对于《论语》的注解,“当仁不让于师”,大胆勇敢地抛出他自己对《论语》的解注。
一否定朱熹
王阳明首先对朱熹还是比较尊重的,从他尊称朱熹为朱子就可见一斑,在他看来,朱熹不失为一位贤人,他在《答徐成之》(壬午二)中明确表态:“仆尝以为晦庵之与象山,虽其所为学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为圣人之徒。”因此,当王阳明发现自己的学术观点与朱熹不同时,他还感到困惑不解与内疚不安,正如他在《朱子晚年定论》序中所说的那样:“虽每痛反探抑,务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确,洞然无复可疑。独于朱子之说有相抵牾,恒疚于心,切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
正是因为这种困惑不解与内疚不安,促使他去反思自己的心学到底正确与否,当他经过反思坚信自己的心学无误时,抱着对朱子的尊重,他确信朱子也不可能错误,于是就重新从朱子的著作中找根据:“及官留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晚岁故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挟胜心以附己见,固于朱子平日之说犹有大相谬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循讲习于此。其余悟后之论,概乎其未有闻,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自暴于后事也乎?”
王阳明认为世传朱子著作,都是他中年未定之说,后来朱熹也悟到自己中年之说有问题,想改正,但却来不及了,因此王阳明从朱子晚年著作中找出一些与他的心学相契合的作品,编为《朱子晚年定论》,虽然后人对《朱子晚年定论》有不同的看法,但王阳明从心学的角度,认为《朱子晚年定论》是比较符合朱子原意的,在编成《朱子晚年定论》后,王阳明觉得他与朱子终于相同了,便不再感到困惑不解与内疚不安,而是“既自幸其说之不谬于朱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
尽管王阳明尊重朱熹,但并不等于他赞同朱熹的学说,站在心学和弘道的角度,他还是敢于挑战并否定朱熹的,“平生于朱子之说如神明蓍龟,一旦与之背驰,心诚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为此。‘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盖不忍抵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与之抵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则道不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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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春松
★《论语》作为儒家经典,其丰富的内涵及其延伸的意义,只有在历代学人的不断体悟和研究中发掘出来。对王阳明思想的研究专著及论文众多,但作者在精读其全集的基础上能选择从《论语》学角度阐释其思想的-个侧面,很有价值。长期以来,对心学的认识,停留在断言其义理有余而经学不足的观点上,本书填补了这一理论空白,使我们通过阳明心学,加深了对《论语》的体晤和深解。
——朱康有
★本书纲领灿然,疏朗有致,非极用心者不能达于是境。通篇态度谨严,立论稳妥,架构雍容,文笔潇洒豪迈,精练典雅,有阳明论语学开山气势。
——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