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山港追梦》:
第一章 机遇
1993年仲夏,骄阳肆虐,教学楼闷热得如同一只大烤箱,连迎面吹来的江风也是火辣辣的,参加全国高考的学生忐忑不安地在等候入场铃声。今天,一场不见硝烟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它将决定这群少男少女今后的人生走向,可谓是一锤定终身。高考是现时中国为数不多能够体现公平竞争的平台,它不认你是姓富或贫,姓官或民,都得凭本事过关,于是我这个穷小子才有了圆梦的机会。
我出生在上海宝山区,它是南望长江东依黄浦江的交汇点,宝山有水无山,高出地面的有邻近吴淞口架设钢炮的土围子,早年用来扼守上海的水上门户。翻开我的家谱,称得上是一个水上世家,代代都是在水上漂,在船运和捕渔间轮回,他们留下的只有江水浪迹和望洋兴叹,无人出征过大海。先祖在1842年英军攻打炮台湾时殉职,曾祖父是帆船老大,命运同归,1937年在给宝山守军运送物资航途中被日舰撞沉葬入江底,祖父总算上了机动船,也不过是海关小汽艇上的驾驶员。当时举家族之力供大伯读书,以图能驾驶海轮驶出长江口,偏遇“文革”,大学关门,大伯只好退而求其次上了内河机驳。没文化的父亲能干的也就是水手这一行。唯有我赶上了好时代,没依赖外援,走勤工俭学之路读完了高中,离航海摇篮只有一步之遥,是家族中实现海洋梦最有可能的人。滴水穿石,高考就是我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
开考的第一门是我的相对弱项——语文,过去它时不时地将我的总成绩拉下第一梯队,虽然我花了大力气进行恶补,写日记发博文,博览群书,但作文不是能靠突击短期见效的,只求高考时不要离谱得拖后腿。
考试入场铃声响了,同学们立即根据准考证找到自己的教室和座位。打开考卷我并不急于落笔,先翻到后页看作文命题,当“机遇”两字跃入眼帘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白纸黑字,这也太离奇了吧,像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制!考前我与同桌玉兰同学讨论应题写作技巧,就是选择了“机遇”作为模拟习作(请注意这是唯一的练习题目,没有第二个!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忍不住偷偷笑了,如同之前一直笼罩在低气压下,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突遇高压气流,顷刻之间压在心头的石头化为乌有,可谓是天助我也!我本能地抬起头来,正好与白玉兰投来的目光对视,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目光的交换只是在滴答之间,但还是没能逃过监考老师的法眼,我能够感觉到细轻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停在我的背后,过了一阵,想必是没有发现异常,脚步声又由近渐远。抹平兴奋之后,终于可以从容提笔,点石成金,一气呵成。
当我交卷离场漫步在校园时,心中真是说不出的一个“爽”字!尽管午日阳光变本加厉,将水泥地加温到40℃,汗滴如雨湿透了衣衫,可我的心里热度更高,现在还不到该笑的时候,只不过离成功近了一步,还有四分之三的路要走。涛声鸣乐江鸥起舞,好像在告诉我,它们是动景从不休止,才会让仙境生生不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尽心中浊气,毕竟打胜了“淮海战役”关键一仗,奠定了夺取高考全胜的基础,提振了士气,发扬下去“宜将剩勇追穷寇”。一边想一边想尽快找到白玉兰,当面道谢,可是人山人海,一时难以发现她的踪影,也许她早就交卷了正在用餐呢,不急,有的是时间。我在骑车回家的路上沉浸在“机遇”带来的喜悦之中,回味“机遇”的来龙去脉,事后证明这段插曲本身也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个机遇,她是我命中相遇的贵人。
白玉兰是我的同桌。她人如其名,冰清玉洁且聪慧过人,校花加学霸两顶桂冠,让同学们不分男女都视她为心目中的女神,而她本人却不屑倨傲,友善待人,就连在她身边貌似一头蛮牛的我,也会敞开心扉给予特别的关照。这可不是什么对牛弹琴,我能感知到暖心的传递,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也不敢去尝试水中捞月一场空的苦果。她有强大的气场,足能守身百毒不侵,可我也有赏花不折的情怀,笑纳幽香,她在天我在地,亦绝无可能闹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话,我俩近在咫尺,恪守住“三八”线,友谊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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