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萍、花、小左和幺妹的故事,她们与文章开头的“她们”不能完全划等号,她们曾经属于“她们”,可一旦辍学嫁人便不同了,而“她们”则很有可能会变成她们。应该说,“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总有一天会变成她们,而我们想做的,只是尽可能将这一天延后,延后到“她们”有相对充足的判断力、防御力去面对选择和伤害。
然而我越来越多地觉察到,与真实生活的杂芜、烦乱相比,与人生命运的残酷、无常相比,人心所能观照和设想的维度实在太过有限,因而我们所做的大多数动作只不过是徒劳。可即便如此,也总好过无动于衷,哪怕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
“她们”中的两位,来到上海读大学,如今已走上社会从事不同的工作。我时常发与她们相聚的照片到朋友圈,一来真心享受这快乐,二来也是让关心她们的人放心。有天深夜看见萍评论,她说老师你们真幸福!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她,似乎回什么文字都不妥,只好回表情,一朵玫瑰花加一个拥抱,这又像是在敷衍。面对她们我总会愧疚,可这愧疚却是最无用的。
无论地理距离、生活方式还是内心状态,我与她们都已经隔得太远,彼此间并不能仅通过想象互相了解。也许就像我并非她们以为的那样过得那么好,她们也不是我担忧的那样过得那么糟。光亮与阴影总是紧紧挨着,我们从根本上都一样,一样会软弱、懒惰、贪婪、浮躁、苟且,也一样会勇猛、勤勉、知足、执着、认真,一样的人前欢笑与深夜痛哭,一样的怨憎会、爱别离与求不得。在各自的千转百回、九九八十一难里,我们经不同的路径走向共同的终点,愿当年的情谊化成微灯一盏,于最孤寂艰险之处照出几分暖意、几许光亮。
之后一日与萍私信聊天,她说起自己又怀孕了。我惊讶之下未及多想,竟然先问她前一个儿子是不是还在老家。她过了半晌回了一个“是” 字,我因为正在忙没及时回复,聊天便没有继续下去。可我总觉得她还有话想说,就像我还有话想对她说一样。可我们都怕伤害对方,怕各种距离造成误解,怕原本是关心却呈现出评判。而这世上最令人厌恶,也是最需要警惕的,便是轻易的、虚浮的评判,谁都是负罪前行,没有向别人扔石头的权利。
可我还是想对萍、花,以及所有和她们一样或者将要和她们一样,走出大山在尘世的泥沼中飘零流落、摸爬滚打变得并不简单的姑娘们说:没事的,只要真切的牵念和爱还在,这世上就总有心安之处。多年以后,当我想起你们,定然是青山苍翠、遍野烂漫,你们徜徉其间,眼神比山间的泉水和海上的月光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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