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带不来幸福》:
我还可以在这一简单的回顾中添加许多其他作者的名字,不过这只是对无数工作成果的列举,对太多的文件、实用指南、学术会议或讲座的介绍。还得统计不计其数的英美书籍,这些书也在鼓吹同样的言论:读柏拉图比吞抑郁药好得多!“永恒智慧”的成功可以运用在日常困扰中,这是路易斯·马利诺夫(LouisMarinoff)最畅销的书的主题,这《哲学带不来幸福》被翻译成二十七种语言。古老智慧的真相完全变成了现代化的东西,乔纳森·海特(JonathanHaidt)也在他的《幸福假设》(The HappinessHypothesis)一书中证实了类似的观点,他说幸福主义的改革正在进行,只要接触过亚当·斯密(或斯宾诺莎,或维特根斯坦,或罗素)的思想,你就明白他将怎样改变你的人生,等等。
虚情假意的悲歌
说到底,我觉得列出一份长长的名单并没有什么意义。其实,每个人只要看看自己的周围,就会发现无处不在的幸福主义哲学家。强调大家随处可见的事情有什么意义?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所看到的现象:依照这种鼓吹可以保证幸福的伪哲学,一切都是可见的、免费的和唾手可得的。
所以关键不在于发现它的存在,更不在于证明它的存在。我们要做的只是弄明白:为什么这种幸福哲学既不被嘲讽、也不被质疑?它依赖于什么样的共识?它怎样登上舞台?它有什么用?它能满足什么需求?
哲学的幸福,这首颓丧的悲歌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都在用它贴心的建议、美妙的教导和殷切的鼓励来哄骗我们。为什么我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它?在我看来,这首歌以圣器室里那种虚情假意的氛围包裹我们,以教士身上那种不健康的气场熏陶我们。由幸福哲学家们所组成的不情不愿的唱诗班,让我想到那个叫“神甫们”的合唱团,出于一种难以理解的混合了内疚和信仰的情感,那合唱团尽收些在养老院打扑克的老油条。
幸福哲学悄悄地接近,能叫人吓一跳。事实上,我们的幸福主义哲学家们——包括前面那些我提到的,还有更多我没提到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出入教堂的人。恰恰相反……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声称自己是无神论者或不可知论者。他们之中,有的相对谦逊,有的则狂热傲慢。
此外,他们并不满足于宣称天国空空如也。让我们将视线转向尘世,鼓励我们追求作为人的幸福,不要别的,只要作为人的幸福。显然,他们和宗教划清了界限。他们还自发地批判神职人员、宗教组织和精神力量。打着幸福(也就是说,独立的快乐和自由的愉悦)的名号,他们自发地痛斥强制推行的教条、训诫所带来的约束,以及施行这些约束的人。这样说来,为什么我们反倒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神甫们的影子呢?
因为他们太像了,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管他们跟谁斗。反宗教的言辞再激烈,他们的行动也都非常像一种新型神甫:实际上,他们就是在讲授课程、颁布规定、书写准则。诚然,他们给人的感觉和上帝的使者不一样。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在接后者的班。他们已经坐上了后者的扶手椅,穿上了后者的祭披,进入了后者的告解室。
引领,或者拒绝
意识引导者、幸福哲学家和个人发展规划师们大概都有着不同的审美和风格,甚至信奉不同的教条。然而事实上,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相同点比冲突和分歧要多。他们的这些身份主要用于观察和引领那些穷困无知、天真到会相信他们的人:“我的小家伙,我来教你怎么生活,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你听我的,如果你照做,如果你听懂了我说的,你就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
当然,他们诡计中的第一条就是下达不明确的指令:“你得靠自己去找到自己的路,成为你自己是最重要的。千万别委屈自己去服从任何外界的规矩。我只知道你应该通过怎样的方法寻找,去寻找这个世界上你最想要的,也就是全人类最想要的东西:幸福。”
我相信这话和其他类似的言论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出自诚实守信的思想家。他们诚心诚意、坚定不移地视协助同侪更好地生活为己任。我一点也不想进一步挑明,他们可能只是些机会主义者、两面派、伪君子或别种可悲的庸人。我相信我们的神甫充满诚意。我承认,他们唱颂歌的时候十分虔诚,带着良心,就像杂志里写的那样:“哲学家们都很幸福,因为他们懂得快乐。”不过,我不赞同的正是这种想法本身,还有这种让我恶心的姿态。“我来教你怎么生活”是一句猥琐至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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