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花开-
小时候,妈妈常把一筐筐核桃挑回家,开壳,取果肉。
妈妈说核桃可以吃,而且很好吃。我渴望吃它的肉,于是想办法敲开它。曾以为比它大的拳头能征服它,念起手落,结果落得个号叫泪流,它却不动声色。望着它像地图、像山丘、又像波浪的脸庞,我惊慌失措。我开始警惕,它并不是容易妥协的家伙。我想,是否可以以柔制刚呢?于是把它放在掌心里,轻轻揉它,汗水染湿了它的身体,它似乎很开心,不停地在我掌心里转动。可是,无论我揉多久,它依然不破不扁。是骄傲吧,是顽固吧,是漠视吧,这样的家伙,我通常叫作魔。如此一种魔,它到底有着怎样的一颗心呢?
我找来一个小锤子,对着它一敲,它溜走了。看来,它的戒备心很强。我干脆把它捉起来,左手按住它的身体,右手拿着锤子用力一敲,终于听见“嘣”的一声,开了,定睛一看,面目全非,壳和肉混在一起,分不开了。原来,它的心如此脆弱。原来,核桃不可貌相。望着核桃碎乱的心,我的心也乱进骨头里。
有些人表现骄傲、冷漠,不是看不起别人,不是自私,不是无情,恰恰是因为脆弱,怕受伤。脆弱的心,需要一个坚硬的壳来保护,像核桃一样,如果盲目去敲打,就会碎。
妈妈说,要想打开它,是要讲究方法的,要把核桃凸起的部位朝上,用力扶着核桃,用锤子轻轻敲开。我按妈妈说的,用力扶,轻轻敲,一下不行,再加点力,两下不行,再加点力,敲了几下,它裂开了。轻轻一掰,它的果肉就出来了。
我惊讶,它的心竟然像一朵花,一朵整体似心脏,纹理似大脑,穿着金黄外衣的花。如果女人可以叫女人花,男人四十可以叫一枝花。那么核桃的肉如花,也可以叫核桃花。
如此一朵美丽而脆弱的心,需要细心敲击才会开,一下一下,像微风,像轻语,真诚地融入它,一旦取得它的信任,它就会义无反顾地为你打开整个心。
其实啊,心与心之间就是这样的,多一些真诚,多一些耐性,多一些时间磨合,就会互相了解,互相信任。像敲核桃一样,敲着敲着,就敲出一个朋友、一个知已。
我小心翼翼地剥开它的外衣,洁白如玉的身体呈现在我眼前。我情不自禁地把它放进嘴里,是香、是脆、是甜。再细细品味,觉得有淡淡的涩味留在嘴里。到底是一朵隐忍热情、抑制芬芳的花啊,在坚固外壳的压制下,定有苦涩的经历,这种经历,足以让一朵花把自己的外表练就成一只魔。
不,如此能忍的核桃花,怎能称它为魔呢?应该称为佛才对。我曾经最佩服的是玫瑰,因为它懂得在身上长刺,看谁不顺眼就刺谁,谁要是太用力握住它,它就让谁流血,以此证明贞烈。而核桃不长刺,不伤人,它用粗陋坚硬掩盖美丽芬芳,它用规避别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最近常在家里放些核桃,有空没空也抽时间来敲敲核桃。我发现,我的心与核桃的心越来越默契,只要我轻轻敲一下,它就会开得很完整。
秋阳那么温和,适合捧一捧核桃,坐在阳台的地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用心敲核桃的心。一颗颗心,如花般开在真诚的敲击下。我看见,心与心之间流淌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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