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凄凉惜别慷慨离山
风雨追亡奋勇渡水
隔了数日,薄雾漫空,山峰如睡。这千峰岭上,忽然有一声长啸,震破凄清。在洞相对无言的甔甀子和白超师弟二人听得这声响,已是耳熟能知。甔甀子起身振衣,向白超微笑道:“越起!你周师叔来接你下山了。”便转身缓步出到洞口。
白超随后到洞口俯首向下一望,果见白漫漫水浸般的峰腰间,有个便巾直裰的虬髯猬须的胖壮大汉,正是几日来心中时刻揣思的周师叔,两足如飞,径上岭来。甔甀子高声叫道:“喂!怎么今日才来?”那人还离有十多丈,便听得他答道:“那一面不安排好就行吗?”转眼问,已在洞门相遇,和甔甀子携手大笑,相将人洞。白超过来见过礼,仍坐在一旁。
那周师叔一手掀髯,满面笑容向白超道:“贤侄台,恭喜你要入世了!你前程远大,百世流芳,不比我们老死山林,名随骨朽。却是老朽要为你做一头识途老马,引你人世。那么,老朽这个不求人知也不足传世的名字,不能不告诉你了,须知人世间是少不了这东西的。老朽本姓周,名虬,近年来把这两字儿弃了。人家都叫我清溪老。就是我的门人也是呼我清老,你也这般称我好了。还有一句话,得请你原谅,我领你人世,世人眼浅,见我忽然领着你这般一个后生,难免不瞎猜胡说,甚至惹起是非。不如我们竞认作师徒,杜绝旁人猜测。只是老朽太自僭了。哈哈,哈哈!”
白超听了绝不迟疑,站起身来,端肃拜倒,口称:“弟子参谒师父!”周虬忙搀起笑道:“这可够我乐的了!只是你还是叫我清老的好。弟子师父用不着挂在嘴上的。”又回头向甔甀子道:“你两个门人都被我收去了,你不是白辛苦吗?哈哈,哈哈!”甔甀子笑答道:“也没见你这般不问主人,生抢硬夺,而且一而再地攘掳旁人弟子!你要这般惫懒,我能奈何呢?”周虬大笑道:“我惫懒吗?都是孩子们自己愿意的,怎能怪我呢?且慢,那一个,已经叫我赔精神,赔用度,差不多连我自己都赔了。这一个怎么样?如果再叫我赔,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甔甀子也笑道:“堂皇做师父,能那么便宜吗?自然得赔上些,才像个师父呀!要不,难道还向弟子身上去捞得些吗?亏你说得出口!”周虬狂笑道:“好,好!给你一句话堵死,总算我自讨!成不成?你们话都说好了吗?今儿能不能走呀?”
甔甀子道:“你忙些什么?刚来就嚷着走!我的话,都吩咐过她了。只是她初人世,万事不知,你得处处提拔她。老实说,比来猎还要麻烦得多!好在老弟你是热肠人,自然是诲人不倦,言无不尽。既是你的弟子,我也不要嘱托了。”周虬接言道:“哟!哟!你瞧,又来了。就算我的弟子,也不能说就不算你的弟子,干吗这般说?可不叫孩子难过吗?好,你们拾掇拾掇,也长叙叙。我到回云峰去一趟,交一件东西,回头就来领她下山。”说罢便起身向白超道:“你快点儿拾掇吧。我一会儿就来的。”白超躬身答应了。周虬向甔甀子一拱手,说声“再见”,飘然出洞去了。
甔甀子便叫白超取出一筒雁翎箭,给白超道:“这是我手制的,且对付着吧,将来你再购置。”白超谢了,便去将后洞里读过的书都理好。有许多世无传本的,平时已叫白超摘要抄录,便命她将抄本带去。所有余粮用具都堆积起来。白超一面拾掇,心中一面凄凉万种,且带惶忧。甔甀子帮着她料理,口中滔滔不绝地劝慰她,勿惺惺作恶女子态。“你虽是女孩,不亚壮男。更加身担家仇国事,应该激昂慷慨,勇往直前。不应迟回瞻顾,尤不应时常哭泣,自挫锐气,自弱心志。”白超连忙应允。没多时,洞中已经料理清楚。箱中物件和盔甲等打作两个包裹,随带身旁。身上换了箭衣鸾带扎巾皂靴,佩剑悬弓手持长槊,俨然一个壮年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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