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久别重逢
在苢虎星上,在滇城以北的崇山峻岭之间,有一片美丽而神奇的山林叫蓝森林,即便你走过千遍万遍,只要你一旦离开后,它就可能会在你的记忆中完全消失,就好像它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原来在蓝森林旁边,有一个神秘的村庄叫罗堂村,村里曾住着一些法力超强的通灵师,他们可以在你不经意间,清除你的这段记忆。如果你运气好碰到一位善良的通灵师,他可以大发慈悲把你这段记忆封存个三五十年,等你到了迟暮之年,才会突然想起这个美丽的地方。但大多数人恢复记忆后都会自我怀疑,可能也许曾经只是在梦里去过,然后又不了了之。
可白子宸却与大多数人不同,他坚信自己曾经去过蓝森林。他躺在病床上,在睡梦中一直呼喊着蓝森林和斗儿,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每晚都会梦见自己游走在白雾缭绕的蓝森林间。
这个月初,他在医馆刚过完50岁的生日。在苢虎星上,人类的平均年龄可达88岁,但由于他从小体弱多病,头发早已花白,脸上已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眼神忧郁,鼻梁高挺,身高一米八的他看起来非常苍老,即便如此,但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位英俊帅气特别招女人喜爱的男子。
这十多年以来,就连他的女儿白草都记不清楚,医馆给她父亲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书了。每次在他弥留之际,他就恋恋不忘蓝森林和斗儿,可没有人知道斗儿是谁。等到第二天清晨他又会忘掉一切,自己精神抖擞地走下病床,医师们又会帮他做全身体检,生命体征又显示一切正常。
现在他已成为滇城里最有名的病人了,只要你进入医师行业,几乎都会第一时间听到有关他的不死传说。
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由于苢虎星的每一个角落,黑夜都越来越长,二十年前,滇城每天的黑夜只有八小时,而现在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多年来,城里一直有谣传,说漫漫长夜就是苢虎星要毁灭的前兆。
最近白子宸为这事老是忧心忡忡,睡着后他总是梦见自己在蓝森林里找光源,而且还会看见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名叫斗儿,她犹如行走的月亮,所到之处都能带来光明。每次醒来白子宸都能清楚记得蓝森林的方向和路线,就像他阔别多年的故乡一样熟悉又陌生。
他现在是赋闲在家的孤老头儿,已多年不问世事,除了医馆的医师,就只有城主能请他去喝茶聊天了。年轻时,他和城主一起出生入死打山贼,打蛮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城主还将他的妹妹许配给了他,但遗憾的是,妻子刚生下女儿就得了怪病而死,他独自抚养女儿二十多年,现在女儿已为人妻为人母,生活还算美满幸福。
今早醒来他异常激动,他颤抖着双手拿起了笔纸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留给女儿的,一封是留给城主的。他将信件放在书桌上就出了门,在城北雇了一辆马车朝滇城北面的山区驶去。
马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两天后,前方已没有大路能继续行驶,他只好让马车师傅原路返回,自己再背着干粮朝大山深处走去。每当他在路口徘徊不前时,脑袋里又会清晰地闪现梦中的场景。他坚信,梦就是他的指路明灯,只要跟着梦里的路线走,他一定能找到如梦似幻的蓝森林。
他又走了两天后,一座杂草丛生的村庄出现在他眼前,村口的石碑上刻着“罗堂村”三个大字,左右两边还用碎石头垒起了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像面具,它们荒诞又喜庆。放眼望去这好像是一座石头村,所有房子都是由石头建成的,但里面的四壁却又用木头装饰了一遍,从里面看又像是木头建成的一样。
白子宸进村后挨家挨户推开门看,几乎每户人家的灰尘都快有一尺厚了,显然整个村庄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但在村子南边,还有一栋大房子,他脑里突然闪现出了三十年前的画面,他曾经来过这里,这就是村长家。屋内除了有宽敞的会议室外,还有村长的书房,书房里还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籍,但泛黄的书皮上没有一丝灰尘,也许还有人经常在此翻阅。
白子宸决定在这间屋内逗留一晚,想看看村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人。由于长途跋涉了多天,白子宸坐在木椅上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中午,耀眼的日光穿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他才缓缓睁开双眼,醒来屋内依然空无一人。
他清楚地记得,他昨晚睡得很香,没有再做任何梦了。但他不能在此多留,他必须尽快找到蓝森林,因为他坚信,梦里的蓝森林一定能帮他解除困惑。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和死神擦肩而过,医师们都说他是个奇人、怪人,但他之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肯定不是个废人。即便其他一事无成,但至少他养育了一个孝顺乖巧的女儿,这是他此生唯一能跟人炫耀的资本了。
不过最近他又开始怀疑起了人生,死神一次次放他回来,一定是有特殊的事情让他去做。他开始相信,找到梦里的蓝森林以及光源和斗儿,就是他一次次昏迷又苏醒过来的真正原因吧。
他走出村庄四处观望,村子附近都是翠绿的树木,但南边的树林中有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崖非常特别,它像一只放哨的猴子,似乎在向他招手一般。白子宸盯着山崖看了很久,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美轮美奂的洞穴,他毫不犹豫的朝石猴崖走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白子宸至少走了两个时辰,才来到一座陡峭的石壁下,这就是他看到的石猴崖,他坚信,这就是蓝森林的入口。他沿着石壁走了许久,终于发现一个两米多高的山洞,他扒开杂草毫不犹豫地爬了进去。洞里漆黑一片,偶尔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就在转瞬间,一道强光将山洞照得通透明亮,天然的石笋石柱美轮美奂,他正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时,一位身穿蓝色衣服,披着齐腰的白色长发,全身散发出耀眼光芒的人影从洞穴另一端走来,这就是他平时梦里的景象。
白子宸以为自己又睡着了,当他揉揉眼睛再睁眼时,他看到的却是一条张开血盆大嘴的蟒蛇,他当场吓得晕倒过去。等他再醒来时,他却安然无恙地躺在一间千林古树上的树屋里。这里阳光充裕,各种植物茂盛地生长,花香怡人,鸟声蛐蛐声不绝于耳,如果人间有仙境,非此地莫属。
白子宸醒来后想走出树屋,但他在门边向下一看,树屋离地面至少有十米,他急忙又退缩了回去。
“好熟悉的地方,这就是蓝森林啊,三十年前我来过这里,这棵树就是人们传说的千年帝王树吗?”白子宸盯着这棵金光闪闪的银杏树自言自语,“斗儿,难道就是蓝胤斗吗?”白子宸睁大眼睛,心生欢喜。
白子宸又试图走出树屋,这时他看见一群金色的猴子从对面的树上哗啦啦地爬下来,他顺着猴子跑去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还是一头齐腰的白发,蓝色长裙。他蹲下来坐在门边,睁大眼睛静静地盯着白发女子,好像就怕他一眨眼女子又会消失一样。
一群猴子簇拥着白发女子朝树屋走来,她手里拿着一把鲜艳的野花,随着她越走越近,白子宸越来越能清晰地看清楚她的脸。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嘴唇红润,鼻梁挺秀,瞳孔微蓝,但眉宇间有些忧伤,要不是头顶一头白发,任何人都会认为她还是个少女,她仙气十足,很难相信她其实和白子宸是同年人。
白子宸静静地凝视着她,脑袋里闪现出三十年前他们一见倾心的场景。此刻,他心跳加速,眼眸里已泛着闪闪泪花。
蓝胤斗走过长长的树干来到树屋前,那群金叶猴转瞬间又不见了踪影。蓝胤斗拿着野花向树屋走来,白子宸才试图站起来,可是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当场又晕了过去。
蓝胤斗看见白子宸躺在门边,她急忙用手里的野花放在白子宸的鼻子前,他被扑鼻的花香惊醒,随即咳嗽了起来。
“宸大人,你醒了?对不起!护林斑吓着你了吧?”蓝胤斗一脸担忧。
“你是蓝胤斗吗?你就是斗儿?”白子宸问。
“我就是斗儿,一别三十年,谢谢你还记得我。”
“我……我其实也是刚刚想起来的,洞里的那条蟒蛇就是护林斑吗?”
“是的。”
“它都长那么大了,三十年前它还是条小蛇呢。”
“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初你为什么要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相处的那段记忆,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你是说你失忆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十年来,我的记忆你从来没有你呢?我是最近日日做梦,你就是我在梦中看到的光源。”白子宸说,“苢虎星的黑夜越来越长,我很焦虑。女儿说我一介草民,一天却替皇帝操心才会生病。”
“你都有女儿了?”篮胤斗一脸失落。
“我都做外祖父了。”白子宸说,“斗儿,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一点都没有变,时间都在眷顾你。你看我,已垂垂老矣!人们都说我像八十岁的老翁。真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就算再老,你的眼神永远不会变,在我心中,你还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宸大人。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几乎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馆里渡过的,每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死不了。”白子宸说,“我想今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在临死前,不来见你一面,死神都不敢带我走啊。”
“这几十年,你住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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