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生态经济的发展第三章生态经济的发展(撰稿人: 齐晔)生态经济关注如何在地球系统的生态与物理约束下进行发展，最早由Nicholas GeorgescuRoegen于1971年提出概念及体系构想Nicholas GeorgescuRoegen熵定律与经济过程\[M\]纽约: 哈佛大学出版社，1971.，由Herman EDaly为代表的诸多学者进一步推动生态经济的理论发展，使其作为一门独立的跨学科科学逐步形成。1989年Ecological Economics期刊和国际生态经济学会(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Ecological Economics)的创立，标志着生态经济正式成为一个专业研究领域，关于生态经济的研究进入全面发展时期。不同于新古典经济学将经济系统视作游离于生态系统之外的独立系统的基本思想，生态经济学认为经济系统是支撑它的全球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或子系统Herman EDaly，Joshua Farley生态经济学: 原理与应用\[M\]郑州: 黄河水利出版社，2007.，从而将研究视角从人类经济圈扩展至整体的生态环境圈。
中国经济近几十年来的发展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不容忽视的破坏，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和制约作用逐渐显现并将日益加重，促使生态经济理论与实践成为当前中国生态文明建设过程中的关键，对于我国在新常态下改变经济发展模式、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具有重大指导意义。生态约束时代下的可持续发展诉求呼唤生态经济发挥其特有作用，从人类发展的最终目的出发，在明确生态系统的客观功能与综合价值的基础上，着重强调生态系统为人类发展设定的边界，在分析可持续规模和公平分配之后进一步探索有效率的要素配置，最后迈向绿色发展的转型之路。
第一节全部经济活动的生态基础
全球生态系统既能为人类实施经济活动提供必要资源，又能对经济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进行消纳再生，从而构成一个物质循环及能量有序利用的系统。可以认为，人类的全部经济活动都必须以生态系统为基础，而生态系统所具备的这一系列基本功能构成了发展生态经济理论的前提条件。为更好地理解生态经济的发展，本节有必要先对生态系统的客观功能进行介绍。
一、 作为生活资料来源的生态系统
生态系统是人类生活资料的重要来源，为人类提供生活所需要的物品。这些物品根据满足需求层次的不同，可以分为生存资料(如粮食、衣服等基本消费品)、发展资料(如书本、技术培训、健身器材等)和享受资料(如高档服饰、艺术藏品等)。不同类型的生态系统又能够为人类提供不同层次的生活资料: 首先，人类寄生于自然生态系统之中，森林、海洋、湖泊、陆地等自然生态系统直接为人类提供了粮食、果品、木材、薪柴等基础性的生活资料。例如，水温适宜、寒暖流交汇之处营养盐类丰富，浮游生物生长繁殖加快，能够为鱼类生长提供丰富的饵料，从而容易形成渔场，为人类提供鱼类资源。其次，社会、经济和自然综合作用而成的复合生态系统则为人类提供了更为广泛和丰富的生活资料。例如，人们食物的选择从原始单一的野生动物、鱼类、天然植物性食物等直接性的自然资源逐步演化为品类繁盛、满足个人不同喜好的餐饮文化等。
二、 作为生产资料来源的生态系统
生态系统也是人类生产资料的重要来源，为人类提供从事物质资料生产活动所必需的物质条件。这些生产资料根据使用目的的不同，可以分为工业生产资料(如橡胶、纤维、树脂、颜料等)和农业生产资料(如土壤、化肥、农药、农具等)。人类所需的各种生产资料，不论是直接性的自然资源还是通过生产过程产生的原料或工具，都是依托于生态系统而存在的。同时，生态系统本身并不区分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只是在人类将其用于不同用途时产生区别，因此，许多由生态系统提供的资料并没有清晰的类别界定。例如，自然生态系统提供的水资源在作为饮用水时是重要的生活资料，而在用于农业灌溉、水路运输、工业生产、水力发电、废物处理、娱乐等目的时又是必要的生产资料；复合生态系统提供的面粉在作为食物时是重要的生活资料，而在用于面包生产时又是必要的生产资料。
三、 作为人类栖息地的生态系统
从人类的生活资料、生产资料扩展至休闲娱乐场所，可以发现生态系统已经在更为广泛的意义上成为了人类赖以生存的栖息地，是人类生活的空间及其全部生态因子的总和。生态因子是分析环境要素的常用概念，是能够直接或间接对生物产生影响的各种环境因子，生态系统所提供的环境要素通常分为非生物性因子和生物因子两大类: 非生物因子包括气候因子(如光照、温度等)、水分因子、土壤因子等；生物因子包括生物种内和种间的相互关系，如植物之间的机械作用、共生、寄生、附生，动物对植物的摄食、传粉和践踏等。有时为了强调人类影响的特殊性和日益广泛性，也将人为因子从生物因子中单独分离作为第三类生态因子，主要包括采伐、放牧、垦殖、灌溉和污染等活动。这些生态因子与人类活动空间等其他要素共同组成的生态系统，承担着人类栖息地的重要功能。
由此可见，一个完善的生态系统能够为人类提供生存保障与发展平台，包含丰富多样的物品和服务，这些物品和服务不仅支持人类社会的存续，而且直接或间接为人类提供了价值和利益。因此，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与人类社会的长远发展密切相关，人类的生产生活必须遵循生态规律和经济规律，保障生态资源的持续利用，避免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等对人类生存、社会生活生产造成的不利影响至关重要。
四、 废弃物消纳再生的生态系统
包含经济生产在内的人类活动必然会消耗自然资源并产生废物，如排放二氧化碳、使用矿产资源产生的重金属废物、核废物、人造矿物废物、化学物质废物等。废弃物的过量累积必将造成短期灾害和长期负面影响。庆幸的是，生态系统除了能够承担资源提供者角色，还可以扮演废弃物消纳再生的吸收者角色，能够将废弃物转变为无害甚至是可利用的资源，通过这种特别的服务实现了资源的更新利用Herman E. Daly. Joshua Farley. 生态经济学: 原理与应用\[M\]. 郑州: 黄河水利出版社，2007.。不仅生态系统的碳循环过程能够体现这一功能，天然湿地系统的净化作用也是很好的例证，湿地系统对废水具有一定的清洁作用，对重金属污染也有一定的修复功能，能够对人类生产生活活动产生的废水和污水进行处理，将其危害性降低甚至变成无害物质。
尽管许多废弃物可以借助生态系统提供的消纳再生服务被环境所吸收或转化，但需要注意的是，生态系统的吸收能力有限，若废弃物排放的速度或者数量超过了生态系统的吸收能力，废弃物积累便会加快，进而对生态系统功能产生影响，使其服务功能出现退化。尽管我们目前尚不能预见废弃物的积累何时开始对生态系统产生影响及会对生态系统的哪种服务产生影响同①.，但是人类活动严重影响生态系统废物吸收能力将招致的灾难是显而易见和值得警惕的。
五、 人类圈与人类世下的生态边界
上述生态系统客观功能的有效发挥都以不超出生态承载力为基本前提，但正如Daly的理论所说，人类活动已经使得生态系统从自然资本充足的“空的世界”逐渐步入了受到生态环境约束的“满的世界”同①.。伴随人类发展与生态系统相互作用的动态演化过程，当前世界已经进入了由人类活动主导并大规模影响地球生态环境的全新时代，即圈层系统与地质学视角下的人类圈与人类世。事实证明，人类的无限制活动能够并且已经切实危害到了其所依存的生态系统，因而有必要认清生态系统为人类发展设定的边界，通过克制欲望和科学规划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在地球表层系统中，与岩石圈、大气圈、水圈和生物圈相并列但最晚形成的是人类圈，虽然在范围上重叠或部分重叠，但不同于岩石圈、大气圈、水圈的无意识运行和一般生物圈的本能活动，人类圈通过以社会意识为主导的生活生产活动对地球系统产生重要影响。借助物质循环运动，人类圈在大量消耗地球资源的同时，也向环境排放大量废弃物，不断影响自身及其他圈层。因此，在研究人类活动时需要考虑社会、经济、政治等各种因素，需要将研究自然规律的自然科学和研究人类社会变化的社会科学加以结合叶笃正，季劲钧，严中伟,等简论人类圈(Anthroposphere)在地球系统中的作用\[J\]大气科学，2009，33(3): 409415.，提醒人们将对地球系统的认识从纯自然科学迈向跨学科的现代地球系统科学阶段，以便“从现代地球系统结构演变的角度来讨论全球环境恶化的根源及可持续发展的基本条件等问题”陈之荣最新的地球圈层——人类圈\[J\]地理研究，1997，16(3): 95100.。
在地质年代单位中，与寒武纪、侏罗纪、更新世、全新世等相接替的最新地质时代是人类世，着重强调人类活动对地球地质的大规模改写已经足以列入国际年代地层表之中，并且许多由人类力量引起的地质变化将是不可逆转或具有长期影响的。早在1837年，著名的意大利地质学家Antonio Stoppani就将人类活动列为一种“在力量和全球性方面可以与地球自然力相媲美的新的地质营力”Clark WC，Munn RE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biosphere\[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2000年，“人类世”这一术语由大气化学家Paul JCrutzen和生态学家Eugene FStoermer 正式提出，强调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作为重要地质营力的作用日益凸显，进入了由人类主导的全新地质时代Crutzen PJ，Stoermer EFThe “ Anthropocene”\[J\]IGBP Newsletter 41: 1718。世界人口仅在20世纪期间就增长了4倍McNeill JRSomething New under the Sun［M］New York，London: WH Norton and company，2000,快速增长的人口直接引发了化石燃料的大规模开采，加速推进工业革命和城市化，进而带来侵蚀率和沉积率上升、化学和生物反应、气候变化、生物灭绝、海水酸化等直接或间接影响，并且直接反映在地质变化之中，在近期积聚的沉积层中都可以发现明显的人类活动足迹，如混凝土、塑胶等。由此可见，在人类世时期，人类活动逐渐消耗着自然资源并产生各种废弃物，使生态系统越来越“满”。
不同于之前地质年代，一方面，人类世是我们所处的正在持续着的时代而不是已经结束的历史阶段，这使得人们能够真切地观察和借助多门类学科来评估人类活动对于生物多样性、大气成分、冰层厚度、海洋温度和海平面高度等环境要素和整体生态的影响，便于采取应对措施来减少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但是，由人类影响造成未来变化的长期程度主要依赖于反馈效应的相互作用，因而人为变化的影响是扩大还是减小目前仍是未知的Zalasiewicz，et alThe new world of the Anthropocene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 ，2010，44: 22282231。另一方面，人类世是人类力量主导而不是自然界力量主宰的全新时代，这意味着围绕人类世的探讨必然会引发不同于其他地质单位的更为复杂的可能结果，相关讨论的政治化色彩必将更加突显。例如，在人类世阶段将更加重视人类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将鼓励减少碳排放和保护生物多样性，也可能通过法律手段制定环境保护措施等。
综上所述，人类圈与人类世都是在人类活动大规模影响地球环境的背景下提出的新兴概念，共同强调当前人类在整体生态系统中的主导作用，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综合分析与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尽管人类圈与人类世能否真正在科学上站得住脚、得到广泛认同的理论构念还有待进一步论证，面临着诸多挑战。例如，人类圈概念的深化还需要明确人类活动和环境变化的规律过程，形成模式化的地球系统等；人类世概念的确立还需要寻找地质学界公认的从全新世进入人类世的“金钉子”“金钉子”(Global Stereotype Section and Point)是地质学的专有名词，即由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和国际地层委员会以正式公布的形式所指定的年代地层单位界线的典型或标准。它是为定义和区别全球不同年代(时代)所形成的地层的全球唯一标准或样板，并在一个特定的地点和特定的岩层序列中标出，作为确定和识别全球两个时代地层之间界线的唯一标志。目前人类世候选“金钉子”主要有物种灭绝、核实验、海洋酸化、城市化、农业生产、物种入侵、工业化、畜牧化和合成化学9个。、确定人类世的下限等。但是，它们从科学论证角度指明人类活动主导影响生态环境的警示意义具有重要价值，一种足以颠覆性影响生态系统却又无视生态系统有限承载边界的主导力量，必将在无限制扩张活动的过程中深陷迷潭甚至自我毁灭。因此，人类在自我主导的全新时代中，在享受生态系统提供的一系列功能与服务的同时，更要时刻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探索生态经济建设的崭新路径。
第二节生态系统的经济价值与国民财富
生态系统基于其客观功能所发挥出的重要而丰富的经济价值为国民财富的持续增长奠定了基础，构成了发展生态经济理论的客观条件，从经济学角度对生态系统客观功能的理论化梳理是对生态经济进行深入分析前的必要步骤。一般而言，生态系统的经济价值包括人类直接或间接从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中所得到的利益，涵盖其向经济社会系统输入的物质和能量，以及对来自经济社会系统的废弃物进行吸纳和转化等。新古典经济学脱离生态系统研究市场价格和价值，从而否认了自然资源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而生态经济学指出作为亚系统的经济系统在物质、能源输入和污染排放方面均依赖于生态系统Herman E.oaly, Jo shua Farley. 生态经济学: 原理与应用\[M\]. 郑州: 黄河水利出版社，2007.。分析、评估生态系统的经济价值是当前的生态经济领域的研究热点，科学评估方法的提出、比较和选取成为该领域的前沿课题之一，侧面反映了生态系统在维持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和国民财富的持续增长方面扮演着的重要角色。
关于生态系统经济价值的具体分类，借鉴Tom Tietenberg和Lynne Lewis的分类方法，将其区分为使用价值、选择价值和非使用价值，分别对应环境资源在直接使用、未来使用潜力及非个人使用动机方面能够满足人们某种需要的属性Tom Tietenberg，Lynne LewisEnvironmental Natural Resources Economics (9th Edition)\[M\]Pearson Education，Inc2011。
一、 生态系统的使用价值
生态系统的使用价值与人们对生态资源的直接实际使用相联系，并且伴随人类物质生产活动方式的不断进步而逐渐深化。在这里，直接使用的范围并不局限于采伐树木、引水灌溉等使用过程，也包括了对秀丽风景的欣赏享受等使用过程，即只要人们从环境资源中获得了视觉、听觉、触觉、味觉或嗅觉的任何一种感官体验，那么就是已经使用了该资源同①.。一般来说，自然资源或劳动产品中包含着的能够满足人们直接使用需要的有用性越多，能够被直接利用的范围就越广，其使用价值也越大。但是，环境污染可能会导致使用价值的损失，如空气污染会增加患病风险，石油泄漏将危害渔业资源，以及雾霾会减损风景的观赏性等。
而生态系统使用价值的进一步区分，可以借鉴Daly关于存量—流量资源与资本—服务资源的分析展开。在为创造产出所投入要素中，那些被转变了的要素被称为存量—流量资源，即在生产过程中被用尽且在物质上转化为生产的产品；而那些自身在转变过程中并不发生转变的要素被称为资本—服务资源，即在生产过程中被磨损而非用尽，且不能转变为生产产品的一部分。人们可以以任何速率控制存量资源的使用，从而控制流量的大小且流量可以储存；但资本只能以固定速率提供服务，且该服务无法储存同①.。例如，在面包的制作工序中，厨具、烤箱和原料都是人们直接使用的资源，但经过制作，原料变成了面包然后再变成废弃物，且大量原料可以一夜间大批量生产也可以长时间慢慢制作；而厨具和烤箱仅是产生磨损而并没有变成面包中的一部分，且一个烤箱既无法在一夜之间大批量生产，也无法将闲置期间未发挥的生产效率留到启动时一并运用。由此可见，生态系统提供了不同类型的物品和服务，存量—流量资源和资本—服务资源的具体使用价值有所不同，但又共同作用于人类活动的资源使用过程，发挥重要的使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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