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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
著       者 :
出  版  社 :
I  S  B  N:
出版时间 :
《看看我的脸》
0.00     定价 ¥ 45.00
浙江图书馆
  • ISBN:
    9787555917519
  • 作      者:
    赵兰振
  • 出 版 社 :
    河南文艺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25-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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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赵兰振,1964年生,河南省郸城县人。1983年南阳卫校大专班毕业。19岁立志写作,26岁发表处女作,此间一直做医生。1998年赴京,改行做文学编辑。2003年到《十月》杂志任职,曾任《十月》副主编,十月文学院副院长。现居北京。出版有长篇小说《夜长梦多》《溺水者》等,中短篇小说集《草灵》《摸一摸闪电的滋味》。长篇小说《夜长梦多》被誉为“书写乡愁与挣扎,穷尽乡村众生相的乡村变迁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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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摸鱼、捉蟹、钓黄鳝、逮斑鸠……夏天,村南头的河边,是孩子的整个世界。无限的神秘,无穷的乐趣。乡野不断打开一个又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宝库,灿烂得晃眼。更难忘的,是酷烈里的温情,是黑夜里点亮的星光,是那双野草一般燃烧的眼睛……

小说深入挖掘乡村深处的秘密与力量,拨开遮蔽在覆土上的贫穷与哀愁,挖出深埋地下的盘根错节的根系。深情绵密,而又酷烈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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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第一章

雪生给谷米讲了这样一件事:

东队的转运你认识吧?就是好运他哥,当过兵,秋冬农闲时节没事儿总是斜挎着长火枪到处转悠打野兔。他不但好打兔子,还好钓黄鳝,我的黄鳝钩就是他帮我捏的,也是他教会我钓黄鳝的。前几天他在北地野塘里发现了一个黄鳝洞——在塘北堰,靠近水边,一堆草盖得严严实实的黄鳝洞。但凡大黄鳝都很狡猾,不是你想钓就能钓到的。转运每天清晨雾蒙蒙时分就去那儿守候,他与那条老黄鳝较劲儿,他发誓一定要钓到它,要把它从草窝里掂上来。但老黄鳝也不是瓤茬,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它也知道了转运的心思,也看到天不亮总在塘堰逡巡的人影。不,是它听见的,但也许是它藏在另一处洞口看见的。反正它知道转运在打它的主意,清楚转运的心思。

老黄鳝自有老黄鳝的办法,它叫来了另一条长虫,蛇鳝同穴,这你知道吧?那是条大蛇,很多人都在北塘里瞅见过这条蛇,所以北塘那儿人们轻易不敢前往,只有转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当过兵摸过枪的信球方言,傻瓜的意思。轻车熟路,想去就去。老黄鳝请那条大蛇住在它洞里,大蛇不明底里,再说它们也经常换洞住,也没太在意。但大清早那条蛇刚刚睡醒就闻到了曲蟮香,就在洞口,让它垂涎三尺。你知道吧,长虫除了好吃蛤蟆,偶尔也会品尝一口曲蟮,只是曲蟮不是随便就能碰到的,碰到了当然不容错失。

大蛇睡眼惺忪,悄悄钻向洞口,猛地一伸脖颈,一口咬住了香喷喷的曲蟮——我的个乖乖,这可是条壮嘴的大曲蟮,不只是填牙缝,说不定还能饱餐一顿呢!大蛇高兴万分,哇呜,又狠狠用劲,而且慌着要用弯曲的颤动的长芯子舔舐品味——这时转运感到了传到手上的重感,知道大黄鳝终于咬钩了。只要它咬住钩哪有可能再逃脱!转运心里扑腾扑腾狂跳,但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不紧不慢与钓钩上的沉重较劲。他逐渐加大提拉的力量,那只老黄鳝露头了,虎视眈眈。转运一直以为是老黄鳝呢,哪想到已经“狸猫换太子”了。

他差不多是拽着钓钩,猛地朝上朝后用劲,哧哧溜溜,我的个乖乖,怎么这么长,这是条啥样的黄鳝啊,真是没见过啊!他已经后退到塘半坡,这个时候他还没发现不对劲儿,哪有黄鳝这么长的啊!他仍在朝坡上退,但那条蛇等不及了,也可能是嘴上太疼,它自己出溜撅拱后半截长身子一家伙跳出洞来,说时迟,那时快,大蛇一甩尾巴就缠住了转运。直到此时,转运还在发癔症,还没意识到他钓到的是长虫而不是那条老黄鳝,老黄鳝施了调包计。

但一切为时已晚,大蛇不依不饶,噌噌噌,尾巴打得啪啪响,将转运缠了几圈,又缠了几圈。转运有点出不来气儿,有点憋闷,只觉得身上像是被粗绠交错煞紧,连肋骨都快要被勒断了。他忽然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他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腥臭,也感到了透骨的冰凉,就像有人朝他嘴里鼻子里捂了一把冰片。转运已经知道那是条大蛇,老黄鳝骗了他,而且大蛇在缠紧他,他危在旦夕,小命马上就要没了,就要一命呜呼了。

可转运是谁啊?转运当过特种兵。有一天夜里他站岗,一匹凶猛的饿狼来找他,可能是闻到了他身上的热气,想尝尝他那一身腱子肉。那狼从背后跳上了他的肩膀,想哇呜一口咬断他的脖颈。转运站着没动,风刮得吼吼叫,他当然知道拍他肩膀的是谁。他没有扭头,伸手一拽,一把抓住那狼一条腿,咔嚓一扭接着抓起呼嗵一摔,那头狼脑浆崩裂,就躺在他面前只有抽搐的份儿了。转运没有受伤,只是脸上被狼抓了几道浅伤。你看见转运脸上的伤疤了吧?那就是那头狼留下的印迹。

还有一回转运要送一封信,是战备信,鸡毛信,要走夜路。我的个乖乖,这回碰见的不是一头狼,而是一头豹子!花斑金钱豹!豹子就卧在路边的树扑楞方言,指灌木丛。里、草窠里,单等着转运走过就铺天盖地上去一家伙按着这个肉墩墩香喷喷的人儿。豹子总是好做梦,不但是人好做美梦,豹子更好做美梦。它在这个夜里饥肠辘辘,等着人来果腹。但它没想到碰上的是转运,是个一伸手就能抓住一头狼摔死的人。要是它知道这人的力气这么大,可以和武松比试,那它可能就去别处觅食了。也是这头豹子活该倒霉,它影影绰绰看到转运急匆匆走来,肚子一吸就蹿了出来。转运就是平时走路也防着路边飞祸,所以闪电般扑来的豹子并没有使他惊慌失措。他在黑灯瞎火抬头不见月牙的暗夜里一闪身,躲过排山倒海般横压过来的飞物,接着一伸手捞住一条腿,他这时才不管它是谁的腿呢,拎起来转圈——就这样转圈,雪生磨转身子,学着黑夜里转运的动作,而且两只手做出握紧的姿势,接着猛地朝地上摔去——转运又是一摔,那头豹子就被摔死了。这一次可不是脑浆崩裂,豹子的肋巴骨都给摔断了,咔咔嚓嚓乱响,呜呼哀哉!

徒手摔死过狼和豹子的人,这个世界上他还能怕个啥!你一条细细的长虫真能捆死转运?哼!转运觉着那捆紧他的长虫像是浸饱水的湿泥,死沉死沉,但他还是拖拉着挪到那棵柳树旁。北塘北坡里那棵柳树,你见过吧,有一抱粗细,正疯长的年龄,得风得水得太阳,树皮胀得沟沟壑壑,裂开一道道粗糙的口子。

转运出气回气已经有点困难,但他坚持着,将大蛇的身子贴紧树皮,哧,哧,哧……转运开始一下一下摩擦。大蛇只顾用力缠紧,没有操心转运要做什么。它想孙悟空再能,还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你现在早已是我的盘中餐口中肉,我看你还能走几步!就让你走动几步吧,活泛活泛身子,血肉味道更鲜美!但大蛇没想到它缠住的是一个特种兵,他有对付它的各种办法。这堆好肉曾经让另外也想吃这堆肉的凶狼和豹子成了两堆好肉。转运不急不慌地摩擦,只听见大蛇的鳞片像剥玉米粒一样脱落,每片都有蒲扇大小,塘半坡里堆满长虫鳞,一踩一脚跟,都没有转运下脚的空地儿了。转运整整磨了半上午啊,那条大蛇终于撑不住,一点一点被磨烂,磨死。肠子肚子拨浪鼓子,整个身体烂成好几截。

雪生讲得很投入,都忘了手里正在拾掇的黄鳝钩。他陷在大蛇出洞的那个恐怖的清晨,仿佛他就在场,站在北塘的塘堰上睁大眼睛看转运怎么对付缠紧他的那条大蛇。雪生讲话时头向一侧梗伸,嘴也跟着一歪一歪,像是狗啃骨头。他的眉头皱着,前额的皱纹像几根铁丝拧在一起,中间朝上弓起。他的眼睫毛很长。他并没有看谷米,甚至讲到最要紧处也没有盯谷米一眼,朝外翻翻露出眼白,像是水塘里的鲢子在玩肚皮朝天的杂技。

雪生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他在朝上看树枝上的鸣蝉,他逮不着黄鳝但逮蝉是个能手。他们此刻就站在村里东大坑旁的那排柳树下,柳荫并不稠密,阳光花花搭搭地洒下来。雪生皱纹间有细汗涔涔,但他一点儿也没感到热,谷米也不觉得热,转运的故事深深吸引着他们。那口北塘谷米当然去过,只是不敢多去,尤其是夏天玉米高粱什么的庄稼一长起来,他更不敢越雷池一步。谷米去年秋天去过那块地里薅草,是一群学生一起去的。他们为班里割草,勤工俭学。那棵站在半坡里的柳树略略有点弯腰,但是长势喜人,一蓬伞似的。紧邻塘北堰是一处高冈,挖塘时塘土堆垒起来的。孩子们都喜欢高冈,放眼全是平坦得不能再平坦的土地,有一处异样的高冈会让人感觉敞亮,有大山的气息。谷米就登上了高冈,他似乎也想在那儿找到更茂盛的青草。冈上种满稀稀落落的谷子,砂姜土瘠薄,谷子并不茁壮,抽出的谷穗甚至比茅草穗也大不了多少,而且还没有红米,一律泛青泛白。蝈蝈喜欢在谷地里转悠,所以谷米左审右寻不是在找谷丛里的茅草而是在探听蝈蝈的虚实。

他听见了一串蝈蝈弹琴的声音。他循声静悄悄靠近,尽可能不碰响谷棵,当一阵风吹来时他才抬起一条腿,再轻轻放下。他的心都粘附在蝈蝈身上,哪还顾得上脚下。他踩到了一处软软的什么——他发觉不对劲,就像是踩在一个人的肚子上。谷米低头一看,猛地跳开嗷号一声,有人也被这声号叫吓跑,只远远地看着,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围上来,问他遇见了什么。“是大长虫吗?”一个胳膊窝里抱着一掐子青草的女孩儿紧张地问他。大家伙儿都听说过这塘里有一条大长虫,好几个在这块田里干活的人瞅见过,说是头在冈子顶,尖尖的尾巴还在水里乱扑悠;说是红芯子有尺把长,一闪一烁像火丛。谷米踩到的不是大长虫,也不是小长虫,而是一个死去的婴儿!那个婴儿小脸干瘪又青又黑,就那样四仰八叉仰躺在谷丛里,谷米一脚踩到了他的肚子上。谷米担心踩破了婴儿的肚子,更担心他的脚——那脚竟踩在了死婴的肚子上!他的脚变得沉重,他的心也一直悬着。其实这处高冈是一处乱葬岗子,是人们扔早夭的婴儿的地方。当年婴儿死亡率很高,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过孩子早夭,不是啥稀罕事儿。但为啥早夭的孩子不埋葬而要露天扔在冈子上,好像没有人说得清原委。

后来谷米在村口见到了转运,而且问了他大黄鳝的事情。但转运摸不着头脑,瞪大眼睛吼一句:“什么大和尚!”(他把“黄鳝”听成“和尚”了)因而谷米有点怀疑北塘里钓到大蛇的事情是子虚乌有。但根据当时雪生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转运从部队复员回村两三年了,连穿回来的军装都早已没了影儿,身上不见一丝绿,没有星点当过兵的痕迹,更别提什么特种兵了。转运有点游手好闲,名声不好,当兵那三年还不断地有媒人上门提亲,但他一回村,连媒人的影子也见不着了。他虽然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年纪已过而立,这辈子娶上媳妇的希望基本上成了泡影。但转运根本不当回事儿,该吃吃该喝喝,该耍劣时一点儿也不收敛。他通常是嬉皮笑脸的,好逗孩子们玩儿,但要是惹恼他了就会六亲不认,才不管谁大谁小呢,所以孩子们有点喜欢他又有点怕他。

他当时站在村口上,肩膀上站着一只喜鹊。那只喜鹊是他从它浑身光屁股没长一根羽毛时养起的,跟他熟得很,叫干啥干啥。转运手里拿着一只花蹦蹦(就是长着鲜艳的粉红翅膀的臭椿蟓),掐去了翅膀暴露着肥嘟嘟的胖身体。他朝半空一丢,肩膀上的喜鹊奋不顾身,猛地飞起,精确地用嘴叼住了在抛物线下落阶段的花蹦蹦。喜鹊嘴里衔着那虫子旋了半圈又落在了转运的肩膀上,脖子一伸这才吞下去。转运笑眯眯地朝喜鹊伸出一个指头,让它亲切地空啄一下,眼睛却看着围着他的孩子们。

此刻谷米就站在他面前,瞪大眼睛看着那只喜鹊,还有转运。他们都被喜鹊的表演惊呆了。还有这么听话的喜鹊?听都没听说过。有人问转运:“是在哪儿掏的喜鹊,是在东头你家附近那棵大桑树上吗?”喜鹊根本不喜欢在桑树上垒窝,所以转运没有理睬那个问话的孩子。

谷米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重问了一遍):“转运叔,你去北塘钓那条大黄鳝了吗?”伸手不打笑面人,转运对于按辈分称他为叔的谷米还是很有礼貌的:“什么大和尚?北塘?钓——”他似乎有点犹豫该不该说这事儿,但最后还是话锋一转说了:“当然去了,还有我钓不到的黄鳝?”

根据转运答话的口气,谷米确定转运对北塘的黄鳝并不熟悉,起码对他自己亲手磨死的大蛇知之甚少。谷米不再问他,只是走近去逗弄喜鹊。转运已经透支了他的嬉皮笑脸,开始翻脸不认人,眼瞪得像铜铃大吼一声,唾沫星子喷老远:“你想让它啄死你啊!离远点!”

至于雪生手里的黄鳝钩是否与转运有关也是个问号,那是用一根大号缝衣针捏的钩,工艺并不复杂,不需要特种兵的什么特种手艺,只要把针在油灯灯头上烧红,然后用剪子的剪口卡着一弯也就成了。最好淬淬火,趁着烫红未退朝水盆里一扔,吱地一响一冒烟,就通体变得钢硬无比。别说钓起一条黄鳝,就是钓起一头猪也不至于坠直弯钩。自行车的辐条也不是太难找,把一截细尼龙绳从针鼻里穿过,再拴在辐条末端捏出的圆圈上,也就大功告成。再说雪生与转运非亲非故,一个住村东头,一个住村中央,八竿子打不着,犯不着因为一只黄鳝钩牵连一块儿。

那个暑假的末梢雪生确实热衷于钓黄鳝,而且需要一个支持者或者倾听者,而谷米是最佳人选。雪生与谷米门第隔得不是太远,两个人没有红过脸,好像关系一直不远也不近。谷米有点崇拜雪生,雪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是那种能对着皇帝老儿挥拳头的孩子——这一点让谷米甚是钦佩,两个人理所应当就成了好伙伴。雪生还得为他的兴趣找到一个可依傍的后盾人物,而转运自然是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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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目录◆   

第一章/1

第二章/4

第三章/90

 

《看看我的脸》创作谈/125

再谈《大益文学》/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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