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辣辣的酒直灌下去,方歌吟几乎都呛了出来。
他一直咳着,用手一抹,手背竟有殷红的颜色:
血。
难道是“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已渐渐发作了,伤及他的肺腑,夺取他的生命么?
死是什么?
——方歌吟不知道。
谁也没有死过,谁也不知道。
死过的人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感觉了。
天下的事一直在变,有悲欢离合,有喜怒哀乐,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青年人的豪情万丈,中年人的壮怀激烈,老年人的恬淡世故……还有长街的行人、深夜的箫声、赴义的情操、初恋的心跳……可是这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天下一直递变,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感觉,没有思想,这世界一切将与他无关,甚至连“无关”的知觉,他也快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个人临死前,要做什么?
奋发、图强、不承认自己濒临死亡?
疯狂、妄为、奸杀淫掳,为了死亡就把自己活着的意义都否定掉?
——不可以、不!
“乓”的一声,方歌吟手一紧,力握的酒杯,崩破、碎裂、激溅!
他的手却没有血。
如果他是运力榨破,以他现刻的功力而言,手掌不受伤是合理的,可是他现在是激动中失手握碎酒杯,手上却无伤痕,这点方歌吟自己都觉诧异:
——他的功力真增进那么多? 寒冬冷,小食肆中,人却不少。
一个人喝酒呛到那个样子,然后又把酒杯榨破,多少都引人注意一些。
——幸亏少林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寺小庙,一个和尚伙夫,都有两下子,什么大事没见过,并不怎么讶异。
——至于他捏碎杯子,别人还以为他有意运功卖弄,也不理会。
有个老和尚,身上补丁数十,冻得全身作抖,牙齿也全腐了,秃头也长出了寸长的脏发,又丑又倦,显然是寺中的粗工,已经很老很老了,呷了一点点粗糙米酒,颤颤抖抖地看方歌吟一眼,喃喃道:“不会喝酒,也来喝酒,别人饮酒,你来吐酒。”
方歌吟苦笑道:“对不起,老师父。”
自己默默把酒杯收拾起来。心里黯然长叹,觉得在这小食肆中,是天下第一名寺之前,不可如此放肆。
当下大碗斟酒,也不管酒味浓辣,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小食肆中的人在他扼碎杯子刹那,曾静了下来,随后又恢复正常,径自谈了起来。
食肆老板年近花甲,什么事未曾见过?近日来俱见这青年在此处闷闷不乐,定有心事,当下也不理会,一于见怪不怪。
方歌吟没喝过酒,酒也不好喝:
——真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传说里的武侠人物,好像都是酒神酒仙,其实喝酒有什么好?练武的人最重自律,醉了又怎能够自律?
方歌吟想着想着,酒多喝了。 ——他已醉了五六分。
——第一次喝酒,且是借酒浇愁,很难有不醉的。
——浇愁的人本也不醉无归。
可是就在他醉到七八分时,听到了一些不该在此时此刻听到的话。
他后面有几个和尚,最年长的不过接近中年,最年轻的不过十来岁。
岁暮天寒,偷偷出来喝喝酒,也是常事。
——少林寺戒律森严,但并不过分。
这几个和尚精壮有力,双目炯炯有神,三杯水酒下肚,说话也多了起来。
其中一个和尚说:“前来闯进寺来的女娃子,可真够狠,哪,我这儿一大块,是给她的剑剁的哩。”
另一个最年轻的和尚说:“嘿,这婆娘可不得了,舞起剑来,稀里哗啦,连看都看不清楚,金字辈的师兄弟,可拿她不下呢。”
一个满脸麻痘的和尚爆米花般地一轮大笑:“那女的可真标致呢!”
方歌吟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洛水之渡,铁肩大师暗算桑小娥的一幕。
那个年纪最长的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不可如此说。”
那年轻的和尚问:“铜板师哥,你说,那女子武功算不算高呀?”
中年和尚答:“桑书云乃天下七大门派高手之一,与方丈齐名,她是桑书云之女,武功自然不弱。”
另一个疤脸和尚又问:“那她武功好,还是咱们铁肩大师兄高?”
铜板和尚笑道:“铁肩师哥是佛门中年轻一辈第一高手,那女子如何是师哥对手!” 方歌吟听至此,心中又是一震,不禁手按剑柄。
第一个说话的和尚又道:“据悉俗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排行第一的严苍茫儿子严浪羽,已经被天羽奇剑宋自雪之徒击败了?”
铜板和尚说:“阿弥陀佛。”
年轻的和尚又问:“那宋自雪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疤脸和尚说:“好像姓方。”
一个没有门牙的和尚又问:“那这姓方的厉害,还是咱们大师哥……”
满脸麻痘的和尚傲然道:“其实什么道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铁骨道长,俗家年轻子弟第一高手严浪羽……哎呀,这都浪、浪得虚名,怎比得上我们真材实学的大师兄啊!”
铜板和尚也苟同道:“咱们大师兄,三招之内就拿下了桑姑娘,我在旁边,可看得又敬又羡——”
说未说完,方歌吟“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杯碗被震得突地一跳,“叮”地跌落回桌上,方歌吟怒骂道:“呔!铁肩要是真英雄,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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