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表述形式是一系列的劝戒和箴言(以简洁易记的语句概括教诲的关键要领),对象是开明的统治者。其中的“基督教教义”其实只是它对于领袖和法治所赋予的高度的道德地位。
在本书中,伊拉斯谟提出了针锋相对的观点。马基雅维利力图教导攫取权力的统治者,如何才能最好地维持这份权力。而伊拉斯谟却直言不讳地赞同欧洲的世袭王室,明确指出,打乱现行秩序会引发分岐,不利于社会整合,代价过于高昂,因此难以考虑。统治者的臣民只有遭受赤裸裸的暴政,才有正当理由发起政治挑战。基于这种对于现状的认可与支持,伊拉斯谟在本书中为自己设下的问题是:如何确保那些世袭王位的统治者受到正确的教育,以便公正而仁慈地进行治理,使君主之治理永远也不传统沦为压迫。
《论基督教君主的教育》:
民众在选择一位君主时所遵循的目标,必须和君主在其治国事务中所遵循的唯一目标相同,当然,这就是摒弃一切个人情感的公众的福祉。
人们业已择定的人选越是难以改变,在做出选择时也就越是应当谨慎小心,以免逞一时之快而致长久之痛。但是,如果君主生而得享其位,非经选择而出,这不仅是(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往日某些野蛮民族当中的习俗,也是我们自身所处时代几乎普遍实行的惯例,当此之时,得到一位良君的主要希望便系于他所受到的恰当教育,对于这种教育的照管应当备加留意,以便让随选举权的丧失而失去的东西由对于君主之教养的关照来弥补。因此,王储的心智必须从(人们所谓之)襁褓之始,当其仍保持开放、未经发育之时,即灌输以健康的思想。从那时开始,就必须在他那尚为婴儿的灵魂的处子地里播撒上道德的种子,以期随着年事渐长,阅历日丰,这些种子会逐渐地发芽、成熟,一经播下,便可以深植于君主内心,伴其终生。这是因为,再没有什么能够像最初数年留下的印象那样,刻下如此根深蒂固、难以磨灭的印记。虽说我们在那段时间里吸收的东西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但对于君主来说,那却是至关紧要的。
要是无权选择君主,就必须相当细致地挑选教育王储的人。
或许该由祷告人向诸神祈求君主生具良质,但除此之外,要防止生具良质者堕落腐化,对生来绝非良质者加以训练以求改进,这在一定程度上倒是在我们的能力之内。
往日的习俗是为那些替国家建立功勋的人塑立雕像、拱门和匾额。但那些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地负责恰当地教育君主的人,对造福自己国家而非有益一己私利的东西备加关注的人,比谁都更配享有此等荣耀。
国家的一切都应归功于一位良君;但君主本人却得归功于那位以其正确的教导养成君主现状的人。
塑造君主、改进君主的最佳时间,莫过于当他尚未明白自己是位君主之时。因此,必须精心利用这段时间,以便不仅让他在那段时间远离种种不良影响,而且被正面灌输一些良善的原则。
既然任何通晓常理的父母都会煞费苦心地教养一位只不过继承几分薄地的子嗣,那么,对于一位生来就享有广土众民甚至主掌世界而非三两村舍的人,他要么成就良质,造福万民,要么沦为恶徒,祸害苍生,我们殚精竭虑于如何教养他,又是何其正确!
善于治理是一件绝妙而荣耀的事情,但如果确保继承者不低于自己,其功劳也毫不逊色。更准确地说,一位良君的主要职责便在于此,就是保证不能出现一个恶君。
在履行自己的治理时,仿佛孜孜以求于确保没有任何一位继承者堪与您相提并论;但在让您的子嗣为他们未来的治理做准备时,却始终仿佛要确保有一位更好的人真的会继承您。
对于一位卓越的君主,最妙的颂词莫过于他身后留给国家这样一位继承者,相比而言他自己似乎近于常人;而最能真切地照亮他的荣耀的途径,也莫过于就这样掩映在后继者的辉煌之中。
而当一位拙劣的治理者的继承王位转变了他的前人留给世人的印象,尽管前人在世之时令人难以容忍,但身后却让人可悲地怀念他的正直与良善,这可是最让人悲叹的颂词了。
良善而睿智的君主在留意其子嗣的教养时应当始终铭记:生而注定治国者必须以国家为目标加以教养,而不是随其性情。有益公利者始终优先于父母的一己私情。
无论君主可以塑立多少雕像,无论他可以多么煞费苦心地建造宏伟工程,他所能留下的对于自己良善之质的最佳纪念碑,也莫过于一位各方面都不逊乃父、并以自己卓越之行动再创乃父之卓越的子嗣。他为自己留下了一位活生生的肖像,他没有死。
因此,为着这项任务,他应当从自己的全体臣民当中(抑或干脆遍寻四海)挑选一些才士,他们正直、纯洁、高尚;他们所受的教育来自长期的实践阅历而非单纯的格言警句;他们将因其年高德劭而赢得敬重,品行清白而赢得遵从,和蔼友善而赢得喜爱和友谊。这样,年轻而稚嫩的心智就可以既不因教师的严苛而受伤害,从而在尚未理解德性之前就开始憎恨它;另一方面,也不因导师的过分纵容而受娇宠,以不应当的方式堕落腐化。
就像所有的教育,实际上尤以对于君主的教育为甚,都以这样一种方式实施着节制:导师尽管对年轻人的轻浮之举严加约束,但他的方式比较友善,从而令自己实施的严苛控制稍显缓和。
即如塞涅卡曾经精妙地指出的那样,负责教育王储的人,必须知道如何进行责备而不流于滥骂,如何予以赞扬而不流于奉承;要让君主既敬重他严明纪律的生活,同时又喜欢他平易近人的风范。
……
代序
论基督教君主的教育
献辞
第一章 基督教君主之诞生与教养
第二章 君主须远佞臣
第三章 和平之艺术
第四章 岁人与税负
第五章 君主之宽宏仁慈
第六章 法律之执行或修缮
第七章 官吏与其职责
第八章 条约
第九章 君主之联姻
第十章 和平时期君主之要务
第十一章 论开战
附录
附一 颂奥地利大公腓力(选段)
附二 颂奥地利大公腓力
伊拉斯谟生平著述编年
译名对照表
译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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