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今世界的两大特征：不确定性和数字化
1.1 不确定性是唯一的确定性
1.1.1 全球不确定性趋势
时代大潮如滚滚洪流，变幻万端。有人说，这个时代唯一的确定性就是不确定性。不确定性就是人类无法预知未来，从而被各种突发事件扰乱预期，进而无法做出*优决策。战争、恐怖主义、流行病、自然灾害、地缘冲突等，都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从而产生和加剧各种不确定性。例如，2020年开始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2022年2月开始爆发的俄乌冲突，给全世界的多家企业、多个家庭和个人造成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严重的损失。除了上述极端事件，一些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也会给决策者造成困惑和损失。例如，自2022年3月到2023年5月3 日，美国联邦储备系统（简称美联储）已经连续十次加息，累计加息幅度达 500个基点。美元的强势地位使得每一次加息都会导致全球资本市场发生明显的波动，甚至导致股价大跌。即便如此，美联储主席杰罗姆 鲍威尔（Jerome Powell）在2023年5月仍然声明，尚未就是否停止加息做出明确决定，这就给市场带来了不确定性。
美国芝加哥学派的创始人、已故经济学家弗兰克 奈特（Frank Knight，1885~1972年）在他的**著作《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中指出，不确定性是一种无法度量概率的风险，它不同于有明确概率分布的风险。他认为，企业家的天职就是在不确定性条件下冒险或创新，才能获得超额利润（Knight，1921）。另一位经济学巨擘凯恩斯（Keynes，1936）认为，不确定性是现代经济社会的根本属性之一，这种不确定性主要源于个体掌握的信息有限，以及对信息的处理能力有限。经济学家的研究表明，各种不确定性会扰乱决策者的预期，降低企业的雇佣，减少企业的投资、家庭的消费和劳动的供给，以及降低股票的收益率（Bloom et al.，2007；方明月等，2023）。总体上，不确定性无论是对宏观经济还是对微观个体，都是一种负面冲击。
由于难以准确测度不确定性，经济学家对不确定性的关注直到*近十年才取得了突破性进展。2016年，美国西北大学的斯科特 贝克（Scott Baker）、斯坦福大学的尼克 布鲁姆（Nick Bloom）和芝加哥大学的史蒂文 戴维斯（Steven Davis）三位经济学家创立了EPU（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来度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Baker et al.，2016）。他们的做法是，选取主流报纸上关于政府机构、经济政策和不确定性的三类关键词，计算这些关键词出现的频率。频率越高，说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强。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度量战争、自然灾害等重大不确定性事件，但是考虑到经济政策会反映任何重大不确定性事件的影响，因此我们依然可以借助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来判断各种不确定性的趋势。图1.1显示了1997年1月1日到2023年2月28日，全球范围内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从图1.1可以看出两个特征：**，从趋势上看，全球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总体上是增加的。特别是在2011年之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从之前的低于100增加到200以上，并且一度突破400。这反映出近年来世界形势波诡云谲、变化莫测。第二，从变化幅度上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波动较大，说明不同时期的不确定性程度差异较大，并非呈现线性趋势。这给应对不确定性带来了可乘之机，也是奈特意义上的企业家精神的用武之地。
图1.1 全球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
资料来源：EPU网站，http://www.policyuncertainty.com
Baker 等（2016）还绘制了其他主要经济大国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他们的研究表明，无论是美国、英国、日本这三个发达国家，还是中国和印度这两个新兴大国，都体现了高度的不确定性，并且波动幅度较大。不同的是，美国、英国和中国的不确定性指数总体是上升的，而日本和印度的不确定性指数则没有出现上升势头。
正因为全球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所以有人认为当今世界处于一个乌卡（VUCA）时代，即具有高度易变的、不确定的、复杂的和模糊的四个特征。在乌卡时代，不管是企业还是个人，以及其他机构，在做出决策时不能再完全按照常态的思维、方法和技术去决策，否则就可能刻舟求剑、缘木求鱼。
专栏1.1：什么是VUCA？
VUCA（乌卡）即高度易变的（volatile）、不确定的（uncertain）、复杂的（complex）和模糊的（ambiguous）四个英文单词的*字母缩写，是1987年Warren Bennis和Burt Nanus基于自身的领导力理论（leadership theory）创造的，用来表示一般情况下所呈现的波动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情形。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曾引用“VUCA”来描述美苏冷战结束后呈现的更加动荡、不确定、复杂和模糊的多边世界。从2002年开始，VUCA一词开始被频繁使用，随后成为战略领导力课题中被广泛使用和讨论的新兴理念，在商业中被用来广泛描述混乱和快速变化的商业环境。
“V”代表了易变性，即环境中存在的挑战是不稳定的和难以预料的，持续时间也可能是未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它是难以理解的，关于它的知识通常是可用的。例如，在一场自然灾害过后，供应商的不足会导致产品价格出现波动。
“U”代表了不确定性，其特征是，即使我们缺乏对某个不确定性事件的一些相关信息，但是该事件的基本产生原因和影响是相对已知的。变化是可能的，但不是既定的。例如，竞争对手推出产品将搅乱业务市场的未来。
“C”代表了复杂性，它表示在现实情况中有许多相互关联的部分和变量，其中有些信息是可用的或可以预测的，但其性质和数量可能难以处理。例如，当人们从事跨国业务时，每个国家都会有自己的监管环境、关税和文化价值观。
“A”代表了模糊性，表示事件的因果关系完全不清楚，没有先例可循，人们面对的是“未知中的未知”。例如，人们决定进入一个不成熟的市场或新兴市场，或是推出一款不在其核心能力范围之内的新产品。
1.1.2 企业*担心的就是不确定性
对于企业来说，实现利润*大化的*大挑战之一就是不确定性，特别是经济政策带来的不确定性。例如，中国*大的民营钢铁企业江苏沙钢集团有限公司创始人沈文荣认为，企业面临的*大风险和不确定性是“政策上不太明确，这是*大的制约”（张力升和胡志刚，2010）。不仅中国民营企业担心不确定性，外资企业同样担心不确定性。例如，在中国美国商会发布的《2019年中国商务环境调查报告》（2019 China Business Climate Survey Report）中，有一个问题是让会员企业回答什么是经营过程中的*大挑战。调查结果显示，2016~2019年，连续四年企业都把“法律法规解释执行不一致/不明确”作为*大的挑战。
为什么企业特别担心不确定性？因为企业实现利润*大化的前提是，企业能够计算投资的预期成本和预期收益。如果现实世界处于常态，企业家可以根据历史经验或者大样本数据，比较准确地计算预期成本和预期收益。但如果现实世界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包括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那么基于历史经验的判断就可能脱离现实，或者无法接近真相。此时，企业就无法准确计算预期成本和预期收益，从而无法实现预期利润*大化。
1.2 人类迈入数字经济时代
1.2.1 数字化应对不确定性
对于当今人类而言，身处一个高度不确定性的时代也许是不幸的，但是身处一个数字化时代却是幸运的。因为，数字化为人类应对不确定性提供了一种目前来看显然有效的方案。对于企业来说，数字化意味着，通过一整套“数据+算法”的工具，企业以数据的自动流动化解复杂系统的不确定性，优化资源配置效率，从而在一个变化的世界中构建企业的新型竞争优势（安筱鹏，2021）。也就是说，虽然不确定性带来了各种噪声，扰乱了预期，但是企业可以通过数字化转型，利用大数据的大样本优势和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的算法优势，帮助企业家拨云见日，重新发现规律，重建理性预期。本书第7章将对此进行详细论证。
中国的武侠文化中有一句名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意思是，只要速度足够快，没有什么功夫破不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本质，就是以更快的响应速度，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找出规律，切中肯綮。否则，依靠普通人的智商和脑力，肯定无法应对高度易变的、复杂的数据流和信息流，那只会拨云见雾，而不是拨云见日。
其实，利用数字化应对不确定性的想法并不新奇。早在1996年，麻省理工学院教授、著名未来学家尼古拉斯 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就在其著作中提出了“数字化生存”的超前理念（尼葛洛庞帝，1997）。他宣称：“计算不再只和计算有关，它决定我们的生存。”在他看来，工业时代是原子时代，它带来的是机器化大生产的观念，以及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以统一的标准化方式重复生产的经济形态。在计算机普及的后信息时代，比特（bit）作为“信息的DNA”，正迅速取代原子成为人类社会的基本要素。而且，比特和原子不同，它没有重量，易于复制，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尼葛洛庞帝特别提到数字化对传播信息和处理信息的好处：“*明显的就是数据压缩和纠正错误的功能，如果是在非常昂贵或杂音充斥的信道上传递信息，这两个功能就显得更加重要了。”这与前面提到的以数字化应对不确定性是基本对应的。而且，比特世界将改变原子世界，并且重塑人类的生活。
1.2.2 ChatGPT引爆全球
我们不得不承认，未来学家尼葛洛庞帝的观念是非常超前的。但是，进入2023年之后，伴随着人工智能产品ChatGPT在全世界的风靡一时，恐怕无人怀疑尼葛洛庞帝当初的预见了。ChatGPT是一种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俗称聊天机器人。它不仅能够与人聊天，回答各种疑问，更重要的是还能执行撰写邮件、文案、翻译和编写代码等常规任务。ChatGPT不仅在中国全网引发了关注，而且带动了中国A股市场众多概念股的股价上涨。不过，人们讨论*多、*担心的问题是，ChatGPT会不会取代我的工作？
根据ChatGPT的开发者OpenAI公司的一份研究报告（Eloundou et al.，2023），美国80%的工作岗位属于至少有10%的工作能被人工智能取代的行业，20%的工作岗位属于有一半工作能被人工智能取代的行业。*容易被取代的10种工作是翻译员、调查员、作家、公共关系专家、报税员、数学家、区块链工程师、编辑、会计师和审计师。*不容易被取代的10种工作是运动员、汽车修理工、泥瓦匠、厨师、打桩机操作员、石匠、轮胎修理工、洗碗工、木匠。看起来，除了少数重体力工作，大部分工作都可以被人工智能取代。如果大部分工作都能被人工智能取代，那么人类在未来也许不必为不确定性担忧了：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但是就让它去困扰人工智能吧。也许人类*需要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工作能否被人工智能替代，而是剩下的时间如何打发！
专栏1.2：什么是ChatGPT？
ChatGPT（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聊天生成式预训练转换器）是由OpenAI公司开发并于2022年11月发布的一款聊天机器人程序。它建立在OpenAI的GPT-3.5和GPT-4两个大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LLM）基础之上，并在微调后同时使用监督学习和强化学习技术。ChatGPT刚一推出，短短5天之内注册用户就超过100万人。截至2023年1月底，月活用户突破1亿人，成为史上增长*快的消费者应用。随着ChatGPT的发布，OpenAI公司的估值为290亿美元。ChatGPT的出现加剧了该领域的竞争，加速了Google的聊天机器人Bard和Meta的LLaMA的发布。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