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梁实秋的风趣
品读梁实秋先生的文章,你会发现,他是一位幽默、风趣的智者,他有一种一本正经的深入骨髓的幽默与风趣。他的幽默、风趣,在其文章和生活中随处可见。仅从他的散文集《雅舍谈吃》(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12月)中,即可以管窥豹:
有一位先生问我:“您为什么对于饮食特有研究?”这一问问得我好生惶恐。我几曾有过研究?我据实回答说:“只因我连续吃了八十多年,没间断。”(《序言》)
两个不相识的人据一张桌子吃包子,其中一位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一股汤汁直飙过去,把对面客人喷了个满脸花。肇事的这一位并未察觉,低头猛吃。对面那一位很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堂倌在一旁看不下去,赶快拧了一个热手巾把送了过去,客徐曰:“不忙,他还有两个包子没吃完哩。”(《汤包》)
徐志摩告诉我,每值秋后必去访桂,吃一碗煮栗子,认为是一大享受。有一年他去了,桂花被雨摧残净尽,他感而写了一首诗《这年头活着不易》。(《栗子》)
北平没有汤圆,只有“元宵”,到了元宵时节街上有叫卖煮元宵的。袁世凯称帝时,曾一度禁称元宵,因与“袁消”二字音同,改称汤圆,可嗤也。(《北平的零食小贩》)
学校的饭食,只有一样好处——管饱。讲到菜数的味道,大约比喂猪的东西胜过一点。四个碗四个碟子,八个人吃。照规矩要等人齐了才能正式用武。所以快到吃饭的时候,食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一股菜香从窗口荡漾出来,人人涎流万丈,说句时髦话,空气是非常的紧张。(《吃相(其一)》)
梁实秋先生早年曾写过一篇《繁星与春水》,保守地批评了冰心的--《繁星》和《春水》。不久后,两人在开往美国的轮船上相识。梁问:“您到美国修习什么?”冰答:“文学。”冰问:“您修习什么?”梁答:“文学批评。”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青岛大学学生闹学潮,闻一多和梁实秋成了最受攻击的对象。一次,黑板上出现一幅漫画,画着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旁边写“闻一多和梁实秋”。闻一多严肃地问梁实秋:“哪一个是我?”梁买秋一本正经地说:“任你选择。”
有神医之称的王敬义,是梁实秋的好友,他喜欢到梁家串门。每次离开梁家的时候,总是习惯偷偷在梁家门口撒泡尿才走。梁实秋对此一直装糊涂,当作没看见、不知道。一天,王敬义自己终于憋不住了,自曝其短说了出来,不无得意地问梁实秋:“每次我都撒泡尿才走,梁先生知道吗?”梁实秋微笑着答道:“我早知道,因为你不撒尿,下次就找不到我家啦!”
1975年5月9日,72岁的梁实秋与44岁的韩菁清举行婚礼,洞房设在韩家。那天晚上,高度近视的新郎官因不熟悉环境,不小心撞到了墙上。新娘子立即上前将新郎抱起。梁实秋笑道:“这下你成‘举人’了。”新娘也风趣地回答说:“你比我强,既是‘进士’(谐音近视),又是‘状元’(谐音撞垣)。”两人相视大笑。
梁实秋在台湾师范大学任教期间,校长刘真常请名人到校讲演。一次,主讲人迟迟未到,在座的师生都等得很不耐烦。刘真只好请在座的梁救急,上台给同学们讲几句话。梁慢吞吞地说:“过去演京戏,往往在正戏上演之前,找一个二三流的角色,上台来跳跳加官,以便让后台的主角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我现在就是奉命出来跳加官的。”一番话引得全场哄笑,驱散了师生们的不快。
梁实秋先生用37年时间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书译成后,在朋友们为他举行的“庆功会”上,他发表演讲时说道:“要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大家洗耳恭听,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第一,他必须没有学问。如果有学问,他就去做研究、考证的工作了;第二,他必须没有天才。如果有天才,他就去做研究、写小说、诗和戏剧等创作性工作了;第三,他必须能活得相当久,否则就无法译完。很侥幸,这三个条件我都具备,所以我才完成了这部巨著的翻译工作。”一席幽默话,赢得满堂彩。
幽默、风趣的背后是其深厚的学养与高尚的境界。
梁锡华在《一叶知秋》中评论梁实秋说:“他有胡适先生的温厚亲切,闻一多先生的严肃认真,徐志摩先生的随和风趣。”
著名诗人余光中对梁实秋的评价是:“他的谈吐,风趣中不失仁蔼,谐谑中自有分寸,十足中国文人的儒雅加上西方作家的机智,近于他散文的风格。”这个评价,对他的风趣做了很好的诠释,可谓恰如其分。尤其是“不失仁蔼”的风趣,是他留给后人的一笔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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