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 年春,一位年近花甲的男子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上海革命历史博物馆筹备处,他个头不高,打扮斯文,憨厚的脸庞上交杂地呈现出几丝兴奋与小心。
“同志,吾是从宁波来格,吾想捐文物。”来不及擦去额角的汗珠,他就急切地表达出了来意。抱在怀里的布包已褪色陈旧,看得出,主人曾日夜摩挲着它。打开布包, 里面是层层油纸,再揭开油纸,一份份早已泛黄的书刊文件, 赫然出现在眼前。
“同志,你们看,就是这些东西,这是吾阿哥留下格,阿拉屋里厢藏了廿十几年了,你们,你们收伐?”
工作人员赶忙双手接下布包,回答道:“老先生贵姓? 您别着急,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只要是革命文物, 我们都收的。”
操着宁波口音的男子,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地讲出了这些旧书刊的“前世今生”。
“吾叫张静茂,是宁波镇海县霞浦镇人,吾二哥叫张静泉,这些书刊文件就是他留下的。”
“张静泉?”筹备处的工作人员都没听说过,“这位张同志在上海工作过?”
“是的,他16 岁就到上海了,在银楼做学徒,没多久就跟了共产党。你们看,这是当时上海金银业工人俱乐部成立时拍的大合照,这个俱乐部当时有1600 人参加呢。”
当一张大合照被拿出时,筹备处的工作人员不禁眼前一亮,这张照片平整无污渍,品相完好。照片上印有“上海金银业工人俱乐部全体成立大会 中华民国十一年九月十六号摄影”这一行标题。这证明照片拍摄于1922 年,中国共产党宣告成立的第二年。这张珍贵的照片被主人精心保存了三十余年。
“这太珍贵了,张老先生,慢慢说,您这包宝贝里还有什么?”筹备处的工作人员平复下心中的激动,又给老先生添了杯茶水。
“谢谢哦,吾这里还有三十多份书刊文件,这是《中共二大决议案和党章》,这是《中共三大决议案和宣言》, 这是《共产党》月刊……”
“张老先生,这些书刊文件上怎么还有一些印章啊? 这里是长方形的,这《中共二大决议案和党章》和《中共三大决议案和宣言》上盖的是正方形的,这是为了纪念张静泉同志吗?”筹备处的工作人员问道。
“是的是的,吾二哥参加革命后,改名叫张人亚,最后一次看到他人,只有吾阿爸,这些东西都是阿爸藏起来的。三十多年过去了,阿拉一家人再也没见过他,吾想给他留个纪念,所以特地去刻了图章,盖在他留下的书刊文件上, 长方形的章上刻了18 个字——张静泉‘人亚’同志秘藏山穴二十余年的书报,盖着盖着,吾发现不对了,有些是党代会的文件,不是书报啊,吾就又去刻了一个正方形的章, 就写了9 个字——张静泉‘人亚’同志秘藏。喏,这上面就盖着长方形的章,二哥曾对阿爸说,这两本小册子比生命还重要。”
两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被张静茂小心翼翼地从布包的最底层取出。
“这是《共产党宣言》?”
“快来看!这是陈望道先生翻译的《共产党宣言》!”
“居然有两本啊。”
“别直接拿,戴手套戴手套。”
筹备处的工作人员一片雀跃,这天降宝藏怎不让人心中狂喜?如今已是复旦大学校长的陈望道先生是《共产党宣言》中文版的首译者,这本《共产党宣言》中文首译本存世极少,且多已残缺或破损,没想到今天一来就是两本, 其中一本为防止散页还特地用红线做了装订,另一本品相更为完整,从封面上看两本都基本完好。初步估摸,这位张老先生捐赠的文物含金量极高,若是定级,这批文物的珍品量应该不在少数。
张静泉究竟是何人?为何三十多年来音信全无?他现在又身在何处?一个又一个谜团浮现在工作人员的脑海中, 要解开,怕是有待时日方能抽丝剥茧,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批“珍宝”的出现,要感激张家人的妥善保存。这背后的故事也必是令人动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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