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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
著       者 :
出  版  社 :
I  S  B  N:
出版时间 :
茶馆
0.00     定价 ¥ 26.00
浙江图书馆
  • ISBN:
    9787515364605
  • 作      者:
    老舍
  • 出 版 社 :
    中国青年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2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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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采用新旧社会对比,既是老舍先生结构作品的方法,也是他的历史观。在《茶馆》中,他对于“旧时代”北京社会生活的熟悉,他对普通人的遭际命运的同情,他的温婉和幽默,含泪的笑,使这部作品,接续了老舍创作中深厚的人性传统。本书将老舍先生另外一部话剧《龙须沟》附录其后,让读者通过阅读,能够对作者所刻画的新旧两个时代有清晰的对照并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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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中国现代作家,原名舒庆春,字舍予。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代表作有小说《骆驼祥子》《四世同堂》,剧本《茶馆》《龙须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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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茶馆》,三幕话剧,以一家叫裕泰的茶馆的兴衰变迁为背景,展示了戊戌变法、军阀混战和新中国成立前夕三个时代近半个世纪的社会风云变化,形象地说明了旧中国灭亡、新中国诞生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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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老舍


三幕话剧


  人物表


  王利发——男。最初与我们见面,他才二十多岁。因父亲早死,他很年轻就作了裕泰茶馆的掌柜。精明、有些自私,而心眼不坏。

  唐铁嘴——男。三十来岁。相面为生,吸鸦片。

  松二爷——男。三十来岁。胆小而爱说话。

  常四爷——男。三十来岁。松二爷的好友,都是裕泰的主顾。正直,体格好。

  李三——男。三十多岁。裕泰的跑堂的。勤恳,心眼好。

  二德子——男。二十多岁。善扑营当差。

  马五爷——男。三十多岁。吃洋教的小恶霸。

  刘麻子——男。三十来岁。说媒拉纤,心狠意毒。

  康六——男。四十岁。京郊贫农。

  黄胖子——男。四十多岁。流氓头子。

  秦仲义——男。王掌柜的房东。在第一幕里二十多岁。阔少,后来成了维新的资本家。

  老人——男。八十二岁。无倚无靠。

  乡妇——女。三十多岁。穷得出卖小女儿。

  小妞——女。十岁。乡妇的女儿。

  庞太监——男。四十岁。发财之后,想娶老婆。

  小牛儿——男。十多岁。庞太监的书童。

  宋恩子——男。二十多岁。老式特务。

  吴祥子——男。二十多岁。宋恩子的同事。

  康顺子——女。在第一幕中十五岁。康六的女儿。被卖给庞太监为妻。

  王淑芬——女。四十来岁。王利发掌柜的妻。比丈夫更公平正直些。

  巡警——男。二十多岁。

  报童——男。十六岁。

  康大力——男。十二岁。庞太监买来的义子,后与康顺子相依为命。

  老林——男。三十多岁。逃兵。

  老陈——男。三十岁。逃兵。老林的把弟。

  崔久峰——男。四十多岁。作过国会议员,后来修道,住在裕泰附设的公寓里。

  军官——男。三十岁。

  王大拴——男。四十岁左右,王掌柜的长子。为人正直。

  周秀花——女。四十岁。大拴的妻。

  王小花——女。十三岁。大拴的女儿。

  丁宝——女。十七岁。女招待。有胆有识。

  小刘麻子——男。三十多岁。刘麻子之子,继承父业而发展之。

  取电灯费的——男。四十多岁。

  小唐铁嘴——男。三十多岁。唐铁嘴之子,继承父业,有作天师的愿望。

  明师傅——男。五十多岁。包办酒席的厨师傅。

  邹福远——男。四十多岁。说评书的名手。

  卫福喜——男。三十多岁。邹的师弟,先说评书,后改唱京戏。

  方 六 ——男。四十多岁。打小鼓的,奸诈。

  车当当——男。三十岁左右。买卖现洋为生。

  庞四奶奶——女。四十岁。丑恶,要作皇后。庞太监的四侄媳妇。

  春梅——女。十九岁。庞四奶奶的丫环。

  老杨——男。三十多岁。卖杂货的。

  小二德子——男。三十岁。二德子之子,打手。

  于厚斋——男。四十多岁。小学教员,王小花的老师。

  谢勇仁——男。三十多岁。与于厚斋同事。

  小宋恩子——男。三十来岁。宋恩子之子,承袭父业,作特务。

  小吴祥子——男。三十来岁。吴祥子之子,世袭特务。

  小心眼——女。十九岁。女招待。

  沈处长——男。四十岁。宪兵司令部某处处长。茶客若干人,都是男的。

  茶房——两个,都是男的。

  难民数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兵三、五人,都是男的。

  公寓住客数人,都是男的。

  押大令的兵七人,都是男的。

  宪兵四人。男。

  傻杨——男。数来宝的。


第一幕

  时间 一九九八年(戊戌)初秋,康梁等的维新运动失败了。早半天。


  地点 北京,裕泰大茶馆。


  人物


王利发 刘麻子 庞太监 唐铁嘴 康 六 

小牛儿 松二爷 黄胖子 宋恩子 常四爷 

秦仲义 吴祥子 李 三  老 人 康顺子 

二德子 乡 妇 茶客甲、乙、丙、丁

马五爷 小 妞 茶房一二人


  「幕启:这种大茶馆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几十年前,每城都起码有一处。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人们,每天在遛够了画眉、黄鸟等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的,也到这里来。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大茶馆特殊的食品,价钱便宜,作起来快当),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这里,可以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像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挡住洋兵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鸦片烟的最好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一个出土的玉扇坠儿,或三彩的鼻烟壶。这真是个重要的地方,简直可以算作文化交流的所在。

  我们现在就要看见这样的一座茶馆。

  一进门是柜台与炉灶──为省点事,我们的舞台上可以不要炉灶;后面有些锅勺的响声也就够了。屋子非常高大,摆着长桌与方桌,长凳与小凳,都是茶座儿。隔窗可见后院,高搭着凉棚,棚下也有茶座儿。屋里和凉棚下都有挂鸟笼的地方。各处都贴着“莫谈国事”的纸条。

  有两位茶客,不知姓名,正眯着眼,摇着头,拍板低唱。有两三位茶客,也不知姓名,正入神地欣赏瓦罐里的蟋蟀。两位穿灰色大衫的──宋恩子与吴祥子,正低声地谈话,看样子他们是北衙门的办案的(侦缉)。

  今天又有一起打群架的,据说是为了争一只家鸽,惹起非用武力解决不可的纠纷。假若真打起来,非出人命不可,因为被约的打手中包括着善扑营的哥儿们和库兵,身手都十分厉害。好在,不能真打起来,因为在双方还没把打手约齐,已有人出面调停了──现在双方在这里会面。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进来,往后院去。

  马五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

  王利发高高地坐在柜台里。

  唐铁嘴踏拉着鞋,身穿一件极长极脏的大布衫,耳上夹着几张小纸片,进来。


  王利发:唐先生,你外边遛遛吧!

  唐铁嘴:(惨笑)王掌柜,捧捧唐铁嘴吧!送给我碗茶喝,我就先给您相相面吧!手相奉送,不取分文!(不容分说,拉过王利发的手来)今年是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您贵庚是……

  王利发:(夺回手去)算了吧,我送你一碗茶喝,你就甭卖那套生意口啦!用不着相面,咱们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由柜台内走出,让唐铁嘴坐下)坐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这是我的相法,比你的更灵验!

  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笼进来,王利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绉绉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着大而高的画眉笼。茶房李三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茶沏好,松二爷、常四爷向临近的茶座让了让。

  松二爷、常四爷:您喝这个!(然后,往后院看了看)

  松二爷:好象又有事儿?

  常四爷: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吗?

  二德子,一位打手,恰好进来,听见了常四爷的话。

  二德子:(凑过去)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常四爷:(不肯示弱)你问我哪?花钱喝茶,难道还教谁管着吗?

  松二爷:(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你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子: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动手)

  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王利发急忙跑过来。

  王利发:哥儿们,都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翻手要抓常四爷的脖领。

  常四爷:(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四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讲打?

  二德子:嗻!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候啦!(往后面走去)

  常四爷:(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您不知道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王利发:(向宋恩子、吴祥子那边稍一歪头,低声地)说话请留点神!(大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松二爷: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

  王利发: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

  纤手刘麻子领着康六进来。刘麻子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

  刘麻子:您二位真早班儿!(掏出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地道的英国造,又细又纯!

  常四爷: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流多少银子啊!

  刘麻子: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您坐着,我办点小事!(领康六找了个座儿)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刘麻子: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刘麻子: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康六: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刘麻子: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

  康六: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刘麻子: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

  康六:到底给谁呢?

  刘麻子:我一说,你必定从心眼里乐意!一位在宫里当差的!

  康六:宫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头呢?

  刘麻子: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康六:谁呢?

  刘麻子:庞总管!你也听说过庞总管吧?伺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打醋的瓶子都是玛瑙的!

  康六: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刘麻子: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糊涂!你看,姑娘一过门,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头不算点头算,来个干脆的!

  康六: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刘麻子:找遍了你们全村儿,找得出十两银子找不出?在乡下,五斤白面就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康六: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可别怨我!快去快来!

  康六: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麻子: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慢慢地走出去)

  刘麻子:(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快快!

  松二爷: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常四爷:乡下是怎么了?会弄得这么卖儿卖女的!

  刘麻子:谁知道!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刘麻子: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出个小时表来),您看这个!

  松二爷:(接表)好体面的小表!

  刘麻子: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松二爷:(听)这得多少钱?

  刘麻子:您爱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子!您玩够了,不爱再要了,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道,传家的玩艺!

  常四爷: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就看你身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裤褂……

  刘麻子:洋东西可真是漂亮呢!我要是穿一身土布,像个乡下脑壳,谁还理我呀!

  常四爷: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子,川绸,更体面!

  刘麻子: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带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眼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

  松二爷:(真爱表,但又嫌贵)我……

  刘麻子:您先戴几天,改日再给钱!

  黄胖子进来。

  黄胖子:(严重的砂眼,看不清楚,进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安了!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呀!

  王利发: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

  黄胖子: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肉面,有我黄胖子,谁也打不起来!(往里走)

  二德子:(出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

  二德子同黄胖子入内。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水。老人进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院去,被李三截住。

  李三:老大爷,您外边[足留][足留]吧!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您的东西!(顺手儿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松二爷:(低声地)李三!(指后院)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拿刀动杖的?

  李三:(低声地)听说是为一只鸽子。张宅的鸽子飞到了李宅去,李宅不肯交还……唉,咱们还是少说话好,(问老人)老大爷您高寿啦?

  老人:(喝了茶)多谢!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呢!唉!(慢慢走出去)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下人?

  秦仲义: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遗留下的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您沏碗小叶茶去!

  秦仲义: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坐一坐!有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唐铁嘴:(凑过来)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权,而有陶朱之富!

  秦仲义:躲开我!去!

  王利发:先生,你喝够了茶,该外边活动活动去!(把唐铁嘴轻轻推开)

  唐铁嘴:唉!(垂头走出去)

  秦仲义: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长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嗻!

  秦仲义: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您甭吓唬着我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停止说笑,看着她们。

  小妞:(走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对王利发)轰出去!

  王利发: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去!

  李三: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乡妇:(立起,抹泪往外走,好像忘了孩子;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搂住小妞吻她)宝贝!宝贝!

  王利发:快着点吧!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对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常四爷:(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老气横秋地)完不完,并不在乎有人给穷人们一碗面吃没有。小王,说真的,我真想收回这里的房子!

  王利发: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王利发:开工厂?

  秦仲义:嗯,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说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王利发: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你不懂!只有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您等等,我给您叫车去!

  秦仲义:用不着,我愿意蹓跶,蹓跶!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搀着庞太监走进来。小牛儿提着水烟袋。

  庞太监:哟!秦二爷!

  秦仲义:庞老爷!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庞太监:那还用说吗?天下太平了:圣旨下来,谭嗣同问斩!告诉您,谁敢改祖宗的章程,谁就掉脑袋!

  秦仲义: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监: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自言自语)哼,凭这么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庞太监,但不敢靠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刘麻子: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搀庞太监往里面走)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好象听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他们捣的什么鬼呀!

  茶客丁:得!不管怎么说,我的铁杆庄稼又保住了!姓谭的,还有那个康有为,不是说叫旗兵不关钱粮,去自谋生计吗?心眼多毒!

  茶客丙: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大家安静下来,都又各谈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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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茶馆
人物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附录
龙须沟
人物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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