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睁开眼睛是多久以前呢——不,其实已经连眼睛、眼皮和周遭的肌肉都没有了,睁开的动作也无从谈起。
要做什么,做过什么,自己是谁,认识什么人,全都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如也,就算敲敲脑壳也只有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那是当然的,因为脑壳里除了空气也没有别的东西。
把压在身上的东西都推开,直起身来,关节咔咔作响,似乎要崩断了一样。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眼睛感受不到光线,还是因为这里本身就是这么黑。
好安静,连空气中微尘下落的声音都听不见:想要大叫,但是既没有舌头也没有声带,只有肋骨和脊椎的上半身无法构成胸腔,张开嘴巴也无济于事。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具骷髅。
骷髅静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骷髅会思考吗?”
“驱使骷髅只是低级的亡灵术之一,魔法师学界的理论一般认为其智力相当于动物,思维活动比较低级。毕竟这只是靠魔法束缚身体和灵魂的残渣,使其不至于散架而己。不过越强大的亡灵术,越能强有力地束缚住身体和灵魂,从而制造出与活人无异的造物。像这种低级骷髅,只不过是靠本能行动而已。”
“本能?”
“渴望得到他们失去的东西——血、肉和灵魂。骷髅会攻击活人。”
好像听到了某人和某人的对话,是谁呢?啊啊,比起那个来,还是先去找血和肉。骷髅站起身来。 “奥斯瓦尔德。”骷髅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尤格向后瘫倒,只剩骨架的身子落地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左眼的火焰熄灭了,嵌在他眼眶里的珠子,依旧发着暗淡的紫光,像是一只眼睛。能看到,能听到,能说话,活生生的世界,活生生的他,连遥远的记忆和死去的痛苦都是活生生的。
曾经的勇者尤格,在魔王死去、天下太平的二十年后的今天,死而复生。
左手很烫,像是在被火龙舔舐,但白色的手骨并没有燃烧的迹象。尤格熟悉这股灼热的痛感,虽然因为没有皮肤看不到,但那一定是勇者印记在发光。
尤格不是生来就要当勇者的,勇者印记也不是胎记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据说历史上第一位斩杀魔王的勇者死前曾预言——魔王必将东山再起,于是请求一位举世无双的魔法师将自己的灵魂和血液提炼成魔咒和魔药,这魔咒和魔药被合称为“勇者魔法”。
每逢魔王复苏之际,魔咒会召唤勇者的候选人喝下魔药,等到勇者的候选人身上浮现出勇者印记,就证明魔药已经被完全吸收,勇者的候选人也获得了和初代勇者相同的力量,足以斩杀魔王。
问题是,魔王的复苏似乎不止一次,而勇者魔法的力量却逐代衰弱下去;到了尤格这一代,勇者魔法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这导致魔咒召唤不到勇者的候选人。候选人们自忖勇者魔法已经无力对抗强大的魔王,纷纷拒绝了魔咒的召唤。
于是当世的强大魔法师们解析并复制了勇者魔法,制造出了勇者魔法的劣化版。接着,又选出了数量众多的伪勇者,再为伪勇者们配备队伍,以期一举消灭魔王,永绝后患。
勇者们似乎是成功了,但尤格自己却失败了,有太多的勇者倒在了去魔王城的路上。尤格转头看了看四周,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一具具包裹完好的尸骨,大概都是同行的勇者们。但是在诸多的炮灰勇者之中只有尤格起死回生,看不到的勇者印记在发光——这是在提醒他,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P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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